老太爷一口郁结之气闷在胸口,抽了抽戒尺没抽动,遂撒了手,指着赵世杰对大老爷声色发颤道:“好,那就让你这个做老子的来动手!你给我打他,狠狠地打!往死里打!赵家怎么出了这么个孽障!打死了他,你只当没有这个儿子,我就当没有这个孙子!”
大夫人护着赵世杰哭嚷道:“公爹的心也太狠了,世杰犯了什么错?您这么恨不能吃了他的!”又拦着大老爷的手道,“你要不问青红皂白的打儿子,就先打死了我去!”
大老爷不明就里,自然不肯下手,等问明了事因也是震惊当场。猛吸了两口气,缓过心神后,对老太爷道:“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家里便是人人算不得对小五儿好,可是世杰一心护着他总是显而易见的。前几日闹到祠堂跟前,世杰还去给他求过情,岂会害他?”
不提前事还好,一提之前的是非种种,老太爷越发气结,当即连大老爷等人一并捎带着叫骂道:“你们一个个都是畜生!别以为我老眼昏花看不出来,你们一个个就是急吼吼地巴望着我死!巴望着小五儿死!一个两个的,不就是惦记着这家主的位置么?今儿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们,休想!便是小五儿没了,我也死了,这家主的位置也轮不到你们这些畜生!”
大夫人正哭哭啼啼地抹着赵世杰脸上的伤痕,一听这话,顿时不顾尊卑叫嚷道:“我们都是畜生?我算看出来了,您现在眼里心里就只有那个小畜生!他给世杰下毒您不问,这会儿不知从哪儿听来的闲话,您就要打死我儿子?哼!您一口一个小五儿如何如何的,我倒要问问您,您这么心疼这小五儿,到底是谁害死了他娘?又是谁让他没了爹?您就是要为自己的过错搭上这一家子,那也得问问大家乐不乐意!”
眼见儿子头脸带伤还要拦阻自己,越发心疼,索性撒起泼来放声大骂,“死了干净!那就是个灾星祸胎!自他回来,家里是是非非就没有断过!您老也别总是拿家主的事说嘴,有能耐您就一个儿子也别认,一个孙子也别要,只看能不能带进棺材里去!”
老太爷当即被她的话气得痰涌,一口气堵在胸口不能上下,憋得面色紫胀,颤指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吓得赵康等人并闻讯赶来的二房众人,赶紧给他灌茶顺气。连二夫人也没敢在这个当口煽风点火。大老爷被吓得半死,转身就给了大夫人一个耳光,惹得她顿时越发嚎啕大哭,骂声连连。
赵康一边给老太爷顺着气,一边朝几人急道:“是老祖宗来报的信,当时跟去山上的几个下人也一并带了来了,就在前厅里坐着呢。有没有冤枉二少爷,大老爷自己去问问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老太爷急怒攻心,捆了人来二话不说便动了家法,赵世杰一直也不知究竟因何挨打。虽有不服,但见老爷子情绪失控得厉害,一时也不敢忤逆顶撞,只糊里糊涂地告饶了几声。方才一听事关姜桐,便傻在了当场。此刻再听是老祖宗家来报的讯,心头一颤,也顾不得再为自己辩驳,抬头道:“康爷,有没有派人去崖下寻找五弟?若是五弟不曾摔着要害,抓紧了时间还有得救的。”
老太爷闻言,挣扎着将指着大夫人的手转向了门外。
赵康连连顿脚,自责道:“我也是老糊涂了!”欲要吩咐下去,才知赵朗闻讯已经早就带了人去崖下搜寻了。
老太爷缓过来后,直嚷着要去找小五儿。众人无奈,只得全府出动。赵世杰不顾老太爷喝骂,大夫人责怪,让赵康松了他脚上的绳索,捆着双手坚持跟去。大夫人恐他被老爷子一气之下再打杀了,也不顾大老爷女眷守家的吩咐,跌跌撞撞地也跟了去。
一大堆人,挑灯明杖地在崖下找了整整一夜,入眼之物除了河滩上的碎石,便是被水冲上岸边的死鱼死虾,哪里还有姜桐的半个人影?老太爷满心绝望地对着滔滔河水老泪纵横,哀恸不已。转身又将赵世杰一顿狠骂,然后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痛哭,直把姜桐的爹娘也一并哭上了。
渐渐,太阳已经高升,众人一阵苦口婆心地劝解,老爷子只是不肯离去。赵康祖孙只好信誓旦旦地对他许诺,无论如何一定会加派人手顺着水流搜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老太爷这才终于身心疲惫地打道回府。
回府后,一声令下,便将赵世杰关押了起来,直嚷着要让他给姜桐偿命。大夫人拦阻不住,求饶不允,只道老爷子此番动了真怒,唯恐儿子性命不保,当场急火攻心,昏厥过去。
哭骂之声昼夜相连,日夜不分,赵府上下鸡犬不宁,一锅乱粥。
还有乱上加乱的。族老们知道了此事,坚决表态要插手其中。并且,由老祖宗亲自做主来为姜桐讨个公道。这回老祖宗不是被人哄了来借势的,而是他自己杵着拐杖自动请缨。
手足相残实属恶**件,又有老祖宗带头过问,三日后,众人再次汇聚祠堂门前,公审赵世杰。
姜桐是老太爷的心头肉,其实,赵世杰也是他极为疼爱的孙子。出事那天,刚听说了这个消息,他是恨不能当场杀了赵世杰给姜桐抵命的。可是冷静下来后,面对族里公审的场面,他却心乱如麻。一个孙子已然离去,难道真要活着的这个以命偿命?说实话,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是下不了这个手的。
可是,虽然逝者已矣,当取眼前,然而,小二子毕竟杀了手足兄弟,罪不容恕。又是众目睽睽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