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杰不悦道:“这是要你们办什么差?少糊弄我!在园子里玩耍也是办差?!”
小厮道:“小的们不敢哄瞒二少爷,真的是在办差。五少爷让小的们在晌午饭前,将这园子里各处的尺寸丈量出来,说是要将园子改改模样。这园子这么大,人手又少,现下就咱们四个,得将所有房舍、布置都弄清楚了。这会儿紧赶慢赶地才量了两处地方,哪里还敢玩耍耽搁!”
赵世杰遂不再多问,只嘱咐他们攀爬时当心点,便又往里走。
绕过池塘再转了一段花径,便瞧见了人。只见姜桐在花厅外头设了张书案,此刻正在后头弯腰埋首地站着,一手捏着粒包子,一手泼墨挥毫。在案上涂抹了两笔,咬了一口包子便转到了一棵花树底下。树下站了片刻,又风姿翩翩地回到案前继续埋头动笔。
赵世杰边往近前边招呼道:“五弟昨晚睡得可好?这是在做什么呢?”
姜桐抬头子含糊不清地回道:“作画。”
赵世杰走上前去,瞥见姜桐先前站着的花树下一地残红,有两个丫头正在不远处站着,不由对那两个丫头轻斥道:“让你们过来伺候五少爷,是让你们来偷懒的?这地上也不知道扫扫。”
两个丫头皱着小脸看了一眼姜桐,垂头,没有回话。
姜桐咽下包子,朝赵世杰摆摆手笑语道:“唔,她们现在可没空扫地。再说,那地上的花若扫了可就没意思了。你不曾见那书上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么?”说完,便又转到了那花树下头。
赵世杰此刻才瞧清楚,那两个丫头并不曾闲着。待姜桐站到了树下,她二人从地上扶起一面半人多高的铜镜,好似从梳妆台上拆下来的。听着姜桐的指挥,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又是高了矮了的,没两下便累得两颊飞起红霞。姜桐还笑眯眯地对那两个道:“哎呀,你两个也太缺少锻炼了!不过抬个镜子,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喘上了。回头让阿奇教你们一套女子习的拳,好好练练,也得强身健体。”
刚提到阿奇,就听阿奇的声音传了来,对姜桐道:“站好了么?站好了我可摇了啊。还得再来几回才能成?这树头都快秃了。要不,换个地方吧。”
赵世杰闻声抬头,却见花树上隐隐卓卓窝着个人,正是阿奇。只听姜桐应了一声,阿奇便开始在树头上连蹦带跳,又腾出两只手去枝头上抚弄,顷刻,一片花雨纷纷而下。赵世杰想着姜桐方才说的那“落红成泥更护花”的话,顿时满头黑线。
不过,晴空之下,那一片穿过枝桠的细碎阳光,伴着红粉悠悠洒下,落在树下那翩翩人影上,却是格外养眼的一道景致。姜桐面色白净,五官秀美,面上带着一抹惬意的笑。满头青丝又黑又亮,只用白玉在顶心绾了个髻,其余的垂散在肩背,随着偶过的清风时而轻扬。挺拔颀长的身子裹在一袭浅淡的衣衫中,闲闲倚靠在树上。袍角盛开的蔷薇也和那树头拂下的花瓣一起在风中舞蹈,难分彼此。
赵世杰看得有些入神,觉得眼前一派娴静美好,叫人不忍打扰。他想,若是树下那恣意而笑的人,此生,从今往后都是如此这般的静好岁月,他也会满心欢喜的。
姜桐从树下折返案前,问赵世杰道:“找我有事?”
赵世杰恍然回神,温和笑道:“没事,只是过来看看。对了,五弟,你在作什么画,可否给我瞧瞧?”
姜桐将案上的纸张转了半圈挪到他眼下,对他笑问道:“本公子的自画像。怎样?”
赵世杰看看那画卷上,花草、山水,不过处尚且空着,那人影画得算是仔细,却也只勾了个大致轮廓。料到这个弟弟自幼离家,一路艰辛讨生活已属不易,必是没有闲情去学这些,心头又泛起淡淡的酸涩。
姜桐见他半天不语,看了一眼自己的涂鸦,有些自我解嘲道:“那两个丫头笨手笨脚的,拿个镜子也拿不稳,害得本公子也瞧不清自己的样子。嘿嘿,画得慢了些。但是,你看,这身形一瞧就是本公子的模样,是不是?”
赵世杰道:“自个儿画自个儿是不大容易。你怎么突然想起要作自画像了?”
姜桐心道,还不是因为此地无聊嘛,顺带折腾折腾这些不知用心的人呗。嘴上却回道:“昨儿个进家庙时,看见墙上挂着的那些祖宗画像,千篇一律的拘谨着,都怪呆板难看的。只当间那一副算得有些风采,能叫人过目不忘。我想着,以本公子这翩翩英姿,也不比那位祖宗差,不如乘着韶华正好时候留一副画像,省得百年之后也弄个糟老头的模样贴在墙上,没得让人不知道本公子也曾年轻潇洒过。再者,我也从没画过像,万一突然短命,可不是让有心的人连个念想都没有么?......”
赵世杰闻听他说到后来有些不吉,忙打断道:“胡说什么!画个肖像也是平常之事,如何非要扯到将来的事情上头!你照着镜子作画也不方便,若是不介意,由我代笔可好?我的丹青功夫虽也有限,只还能保证不会将五弟画成了别人去。”
姜桐心道,这可好,连动笔都省了,只要往树下一靠,吹吹风就成。那两个丫头嘛,今日暂且饶过,回头让她们照着画像绣一副起来。既可以得个比纸墨耐留的物件儿,又更能叫她们无暇翻腾花头心思,挺好。当即笑嘻嘻应道:“那感情好,劳烦了。”又嘱咐道,“本公子风采已然足够,你可别只顾着往好看里画,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