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岚看看天边的星月,弃了酒杯,抱起瓦罐灌了一口酒,然后垂眉盯着脚下道:“我有非做不可的理由。况且,边境上时有滋扰,虽是近年有所收敛,却也总不能一味听之任之。但是,倘若瀚宇大举发兵征战朝旭,却也未免连累百姓受苦,于如今天下形势而言,此也不可为。再者,吞并之战旷日持久,昭岚等不起。所以呐,当下不作他想,既然瀚宇吞并朝旭不太可行,那就让朝旭换个和善乖顺些的皇帝。”言谈之间,音色平淡无波却没了方才的玩笑之色,有些发闷,再抬头时又对鬼眉道,“姑娘报仇的同时,正好可以顺道帮助在下打个急战。”
鬼眉叹气:“你们的手,伸得也太长了些!就不怕我知道了此事,会给你捣乱么?”
昭岚又笑了起来:“姑娘这般聪慧,定然算得过来这笔帐。瀚宇不动朝旭的心思,朝旭早晚也要找瀚宇的麻烦,与其将来两国征战,叫百姓不得好日子过,不如早点寻个妥当的法子了结。况且,姑娘同朝旭的皇帝又没有什么交情,可是昭岚同姑娘却是自己人,瀚皇自然也算自己人呐!既有这份情谊,姑娘没有道理袖手旁观不是?朝旭借由我等之力换了新帝,铭感五内之余,必然厚待我等,岂非也算自己人?自己人的势力控制了朝旭,姑娘还不好处多多么!”
鬼眉咬牙:“如此说来,你一心算计于我,我还要谢谢你不成?!”
昭岚摇头:“姑娘想岔了,昭岚只是想找姑娘帮忙而已,算不得算计。再者说,昭岚此举也是前来好意提醒姑娘,同时送给了姑娘一个将来向昭岚讨还人情的机会,可是亏了呢。姑娘想啊,若让你在这儿杀了那人,瀚宇定然处于被动,会被朝旭借机挑衅,所以,自然有人要保他一路平安出了瀚宇,姑娘大概很难得手。可是,姑娘若要一路追去朝旭呢,又必然要多费些人力、财力与精力,因为那里毕竟是人家自己的地盘,姑娘更不好下手。昭岚若是什么也不同姑娘说,届时等到了朝旭再坐享其成,那才真叫算计。”
鬼眉顿时无语。算计人也算计得这么在明面儿上,这昭岚公子......对!他这的确不叫算计,他这叫明抢!
后来,也不知昭岚如何唇舌鼓噪的,鬼眉到底未曾出手,武穆德终于暂且能得苟活一时。几日后,诚如昭岚所言,瀚皇果然御驾出宫,起程前往朝旭国,进行国事访问。
就在瀚皇銮驾声威四震,大摇大摆出容城,一路由兵马开道,宫人随伺,华盖遮阳高调现身,经由官道前往朝旭时,鬼眉和昭岚也提前三四日早一步起程上路,同向而行。比之因了国事访问郑重出行的皇家仪仗,不同的是,熏风暖阳里,他们择了林荫下悠闲而行,一并是有要事在身,却显得极为随性自在,仿似游山玩水一般。
一条黄泥小道上,昭岚又是一袭青衫随风,姿态优雅地骑在马上。看看一侧和小瓜并排坐在马车顶上吹风赏景的阿木,又看看身边顶着芭蕉叶骑着毛驴悠然慢行的鬼眉,玩味笑道:“姑娘真的是要去朝旭寻那武穆德报仇么?”
鬼眉心头对他的算计恼羞未消,斜睨一眼答非所问道:“我也不想去朝旭,你肯么?”
昭岚指指她座下的毛驴笑道:“姑娘不仅有乐于助人的侠义心肠,竟还有一份难能可贵的仁爱之心,想来是有意让那武穆德多活几日的了,远道赶路居然弃马不用。只是,这坐骑不如原来那小家伙瞧着喜人。”
恢恢此刻还躺在容城哼哼唧唧呢。
鬼眉哼了一声,将阔长的芭蕉叶换了个肩膀扛,回敬道:“我怎么去朝旭是我的事,反正不耽误公子的大计就成,公子可也别误了应允我的话。到时候,若是不等本姑娘出手,武穆德便断了气,本姑娘可是要找公子算账的。就是误杀也不成!”
昭岚掩鼻低笑。这是反将一军了。他不容她在瀚宇动手,她就要他多“保”武穆德那厮几日。随后,想到鬼眉做事随性的江湖做派,思量虽和她早已说妥关节,可瞧着她眼下这般过于闲散模样,又并除了马车顶上那一对,半个帮手也不曾带,心里仍旧起了一丝不踏实。遂问鬼眉道:“姑娘在朝旭也有很多朋友么?”
鬼眉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反问道:“你找本姑娘的目的是什么?我要弄个和你们皇帝老子似的阵仗,你以为我还进得了朝旭么?怕不是这瀚宇一路的官府就容不得。”又眯眼盯了他的脸道,“倒是你,不是瀚皇陛下的宠臣么?怎么不去躬身御驾车马前,倒来这里聒噪本姑娘!”
昭岚闻言,知她已有妥当安排,心内暂安。和风满面地笑回道:“昭岚这不是要先行一步,为陛下一路打点过去呢么,当然,私心里也是为了和姑娘一路有个照应。不过,昭岚倒是略有失算,不知陪着姑娘这样一路过去,会不会等到了朝旭都城时,陛下已然返朝了。”
昭岚心焦面不急,嘿嘿笑了两声,又朝马车顶上安然自得的人看了看。
又同行几日,昭岚到底耐不得鬼眉骑驴慢行,打了个招呼,径自策马而去。鬼眉等昭岚离去后,连黄泥小道也弃而不行,直接和阿木、小瓜上了山路。翻山越水而过,比绕山顺水而行能省下一半路程和时间。
而且,她常年不来朝旭,这边能用的人少。瀚宇这边,手头斟酌着通知的人已经分头乔装而行,恐怕未必够用,她这一路还得再费事借些人马。毕竟,朝旭不是自己的常呆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