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月明星稀。
安邑城东门外三十里,朝阳坡山脚下。
数千名东垣城百姓扶老携幼踩着月光、任凭北风吹拂,背负包裹连夜赶路。
“三子,别只顾着自己赶路,扶着你娘慢慢走,不用着急,过了朝阳坡,就到安邑城了!”
星夜赶路的人群中,一位年逾六旬的老汉一把拉住从自己跑过的小伙子,劝说道。
被老汉拉着的小伙子大约十六七岁左右,已经长大成人,八尺有余的身高,身形颇为健壮。临近入冬,他身上只穿着两件衣服,一件汗衫和一件满是补丁的粗布衣;即便如此,他似乎浑然不觉寒冷,满脸兴奋地超过一个个赶夜路的乡亲。
只是他那青涩稚嫩的脸庞显示出他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半大小子,少年不知愁滋味,将这种抛家舍业的逃亡当成一次刺激旅行,兴冲冲地一路小跑,迫不及待想要尽早赶到安邑城。
“二爷爷,您老就别操心了,我娘有我姐姐搀着呢,没事!”青涩少年笑嘻嘻地对老汉说道。
老汉闻言后,满是皱纹的干瘪脸颊上露出一抹疼爱的微笑,抬手做出打屁股的手势却没舍得真打,笑骂道:“没心没肺的玩意儿!你小子今年满十六了,已经是大人了,爷爷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持刀上阵杀蛮子了!
眼下俺们李庄的年轻小伙子不多了,就指望着你们这些半大小子保护全庄老少,你这么着急作甚,怎么不知道心疼你娘和你姐姐呢?”
老汉姓李,跟在他周围的两百多名妇孺老幼都是同一个庄子的乡亲,男人大多都姓李。只有寥寥几户人家是外姓,因此整个村子就叫李庄。
李老汉是个孤寡老人,在家里五兄弟当中排行老二,早年当过兵,跟南匈奴打过仗,据说还当过百夫长呢。在二十年前的一次战斗中,他被南蛮子砍断左臂,所幸捡回一条命,此后回到李庄一直孤处独居,声称自己是个残废。不能连累人家姑娘,因此年逾六旬之龄仍是无儿无女,孑然一身。
被他拽住的小伙子名叫李云聪,是他五弟的宝贝孙子。早年他五弟父子俩都被黄巾贼强行拉去加入黄巾造反大军,等到官兵剿灭黄巾之乱后。父子二人双双不知音信,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因此。李老汉对李云聪母子三人照顾有加,对李云聪更是疼爱至极,但凡有一口吃的必定留难以言表。
“二爷爷,您这次可是错怪孙儿了!”一句话说完,李云聪满脸兴奋地说道:“听说大将军几天前亲自坐镇东垣城。对咱守城郡兵十分赏识,已经下令把我们这些郡兵全部编入长安郡府兵之中。不瞒您老,孙儿三天前通过考校,被编入大将军麾下的亲卫军金猊卫营。这次回家。我就是要带您和我娘、姐姐先去安邑城,然后乘船过河前往长安,等把你们安置好以后,孙儿就是主公身边的亲兵了!”
“金猊卫?”李老汉闻言惊愕,既而一拍大腿,喜不自禁道:“好啊,我孙儿终于出息了!爷爷早就听说过金猊卫,据说有两万多人马,全是骑兵,一个个都是响当当的男子汉,屡立战功,威名赫赫!”
大喜之余,李老汉老怀欣慰地说道:“好,不愧是我独臂李一手调教出来的好孙儿,小小年纪就是大将军身边的亲兵,比爷爷强!难怪你小子跑得这么快,原来你是急于返回军营,这样很好,亲兵就要有个亲兵样儿,不能自由散漫!”
说话间,李老汉拉着李云聪缓缓前行,笑声道:“给爷爷讲讲,你们将军是谁,是不是赫赫有名的飞将军李挚?”
得到二爷爷夸奖的李云聪笑得格外灿烂,笑道:“爷爷一猜就中,我们统领就是曾经只身闯长安,飞檐走壁,从吕布手中救走大儒蔡邕的飞将军李挚。不过孙儿现在并不是李挚将军的部曲,而是继续跟随徐晃将军,被编入徐将军的亲兵队,保护大将军安全。听说我们这次之所以能够进入金猊卫,就是徐晃将军主动向大将军提出来的,全营三千多号人经过严格选拔,最终只有包括孙儿在内的两百人入选金猊卫,其他人都被编入长安郡府兵!”
“徐晃?”李老汉沉吟一声,随即恍然说道:“我想起来了,就是杨亭清水河西边徐家屯徐铁牛的儿子!”
李云聪闻言茫然,而李老汉似是想起什么,感怀道:“徐铁牛是条汉子,当年他和我一起参军,还是一个营的兄弟,一身好武艺呀,力大如牛,参军不到半年就被提拔为屯长。可惜时运不济,此后几年屡立战功却得不到应有的赏赐,随后就被南蛮子流矢射中,身中数十箭,扎得像刺猬一样,战死沙场。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他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如今已是独领一营人马的统兵大将。徐晃遇到了一个好主公啊,否则凭他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娃儿怎么可能当上将军?当年他爹徐铁牛原本也有做将军的能力,只可惜生不逢时,拼死拼活好多年,直到临死还是个屯长!”
说起往事,李老汉唏嘘不已。但从他的言谈举止中不难看出,他在替徐晃父亲徐铁牛抱不平的同时,对徐晃和西凉主帅李利颇为推崇。
嗒嗒嗒!
就在李老汉和孙儿李云聪边走边说话之际,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待爷孙俩回头张望时,只见一队五六百人的骑兵疾奔而来,眨眼间就追上赶路的百姓。
“尔等没长眼睛啊,快闪开!闪开———!”
临近赶路百姓的一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