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广安军的事情,已经是三日后了。
王夔的西川制置使司发文,将广安军整军并入永康军,所有将校打散留在成都府,听候派遣。
永康军是王夔麾下一个原本汉州军的亲信任镇将,把广安军的将校踢出来,把兵融进去,没有挑头的,永康军很轻松的就能吃掉这几百兵。
至于原本的广安军,成了个空壳,等待朝廷拔下军饷,重新招兵成立便是。
一场很容易酿成兵变的乱子,王夔举手投足间就处理干净了。
长孙弘就欣赏他这种快刀斩乱麻的作风,虽然做事时有些顾头顾尾,但逼他一下,王夔的智慧和能力是无穷的。
这几天,两人同住在成都原本的制置使衙门里,这里大部分建筑都成了白地,连围墙都没剩下几堵,但后面还有一些房屋残余,收拾出几间有顶有墙的,权且安身。
最大的一间,当然用来充作临时的大堂了。
大堂极小,好像以前是个厢房,站上十来个人就有些拥挤,没奈何,王夔有时甚至要在外面的空地上摆开桌椅,跟下属们一起议事。
不过仅有他和长孙弘两个人的时候,还是能品着茶,坐在屋子里慢慢的说话。
石门蕃的地图很隆重的挂在屋子的一面墙上,这是长孙弘送给王夔的礼物,比大宋枢密院发下来的地图要详细许多。
“北边的探子回来了,说蒙古人逗留在利州附近,扼守剑门关,不过人数不多,全是汉军留守,蒙古人的本队都返回和林,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
两人站在地图前,盯着图上弯弯曲曲的线条和圆点,讨论着。
说话的是长孙弘,他道:“剑门是一个门户,谁守都能占着先手,我们有了剑门,等于掐住了蒙古人南下的咽喉,逼得他们不得不绕道米仓道,那边山川复杂,多不毛之地,蒙古人要进来,先得丢半条命。”
“如果蒙古人占有剑门,他们来成都就像串门一样轻松,剑阁与成都间没有天险,进出随意,陈隆之苦心经营成都数载,一朝破灭,就是明证。”
王夔深有同感,点着头道:“言之有理,但是我们现在贸然攻剑阁,先不说拿不拿得下来,单论朝廷正派使者去跟蒙古议和,我们这边挑起事端,会不会影响议和的进行?蒙古人一旦动怒,又派大军入川你我如何敌之?”
他的毛病又犯了,很难说这是缺点还是优点,虑事先虑败后虑胜,好听点这是稳妥,难听点就是畏缩了。
长孙弘知道他这习惯,不以为然,开导他道:“朝廷谈和,与我们何干?我们打我们的,朝廷谈朝廷的,互不影响,如果我们拿下剑阁,扭转西川被动的局面,对朝廷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王夔皱着眉头正欲再说,却被长孙弘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没有可是,蒙古人根本无暇顾及我们,大汗宝座,没有小十年根本没人拿得下来,他们跟我们不一样,大宋的太子随时都能继承帝位,蒙古人的大汗没有太子,只有王子,那么多王子,等他们打出下一个大汗来,剑阁都已经被我们捏在手心里好久了。”
王夔看着他,半信半疑,觉得这好像有点儿戏,长孙弘没去过蒙古,怎么这么清楚那边的汗位继承制度。
但他选择相信,因为听长孙弘的话,没吃过亏。
“二哥,剑阁要打,也得等上一年半载,我们手头无粮,孟大人送来的十万担米粮仅够军民用度,全拿出去扩军的话会影响流民返乡的安置,西川重建更要拖延许久。”
王夔道,他掌全盘,思虑的很多:“等成都府的第一年稻米成熟,朝廷的总制钱拨下,府库丰足,方可扩军备战。”
“钱粮是前提,城池修缮,道路休整,恢复被破坏的街市,都是要用钱的,粮食更是不可或缺,大哥说的不错。”长孙弘也道:“我这里有一个方略,是关于在西川筑连环山城锁关的,请大哥看一下,如果可行,最好早日着手进行。”
“二哥拿来的,必是可行的。”王夔笑着接过去,入手的是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地图和一叠写满字的纸。
王夔先简单粗略的看了看纸张,光看了第一张就再也挪不开眼了,索性一屁股坐下,一张接一张的看下去,眨眼功夫看完,又亟不可待的摊开那张地图,一边看纸上的文字,一边在地图上画得密密麻麻的红色圆圈上对照,左一眼右一眼,不亦乐乎。
半响之后,他赫然抬头,红着眼如赌徒突然翻出了一副天牌一样,又惊又喜的大叫起来:“妙计!妙极!天才啊!”
正在矜持品茶的长孙弘好像早就预料到他会这般一惊一乍,从容不迫的把茶杯放下,吐出一片茶叶,慢慢悠悠的看他:“大哥也觉得好?”
“好!当然好!绝好!极好!”王夔站起来,手舞足蹈,把那叠纸扬得哗哗的响,听声音就知道,这纸是上等的赛文魁。
“山城连环,锁关闭道,以大江山脉为线,以城为点,点带线、线控面,处处都是隘口,到处都是坚城,把平原上易攻难守的城池都迁入山城中,有事时一声令下,百姓全都上山,蒙古人来只得到一座空城,毫无用处,要想攻山,那就难了!”
他又把那张地图拿起来,举在手中如获至宝:“更妙的是这些山城的选址,全在高山之巅,却又制着山下的要道关口,蒙古人不理睬都不行。”
“城与城之间,有山道相连,全在山梁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