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屏息,鸦雀无声。他携着我直接往那辆天子六驾御车走去。
唯有元殊定“呀”了一声。我没有敢瞥阿宙,只小心自己脚下的路。
北国的土地,厚实砂泥,与南方相差甚远。元天寰根本不顾我,我也只好装作堂而皇之,
马车,由天子专用的驰道向北进发。元天寰也并未下帘,长安景色尽入我眼。
阿宙三兄弟左右相随。我这侧只能看到六王爷殊定,他被凝重气氛塞住了嘴。
我跟元天寰,就像一对高贵的木偶,我表情不便,他也是意兴阑珊。
一个公主在这样的场合,任何不妥的言辞举止,都会成为天下的笑柄。
直到双阙伫立,我终于问:“元天寰,对本公主你打算如何办?”
他不看我,简略道:“按应该的办。”
我冷笑一声:“我朝确实受了你的聘礼,你我也有了婚约。但我们婚期总不见的就是今日吧?”
他冰刀一般的目光剜过我的脸:“今天?你遭遇母丧,不是议定明春吗?”
我整理好了衣襟,从容不迫的说:“好,那我此刻就是北朝的客人。你作为主人,对待宾客不能强迫什么,也不能禁止我见人。”
他目光深湛,指着我们正经过的双阙:“公主,此是凤凰阙,过了这里你要恢复夏初的身份绝不可能。那是别风阙,过了那里你的风向朕就都识得。人人进宫要过双阙,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眼看着阊阖开启。我又进入了宫,青琐重合,我眼前一黑,又豁然开朗。
正殿前群臣黑压压的跪了一片,为首老者道:“臣郑畅等恭迎皇上回宫。皇上一来平定四川逆贼,二来遇得余姚公主,真乃天佑我朝。”
他一言出,众人全一惊。似乎除了郑畅,臣子中尚无人知晓我的身份。郑畅,我记得是曦朝的太傅。其人深沉如渊。虽然他礼贤下士,且笃信佛教。但作为元天寰之第一文臣,他必有与青年皇帝合拍的狠处。
元天寰朗朗道:“余姚公主为南宫奸人所害,只得避往我朝西蜀。幸而提前与朕相遇,亦是大幸。即日起公主便为朕之贵宾,在京都客居。主之母袁夫人去秋病逝,朕依礼延迟婚期至明春。现虽遭大变,然朕心不改。”
“万岁圣明”郑畅领头,人人都跟着那么说。男人们的声浪激起了一阵回音。九重宫台上,数百只鹡盘旋展翅,徘徊不去。
郑畅又对元天寰进言道:“万岁,南朝的使臣已经到了……公主旅途劳顿,是不是先让他们在驿管歇息?”
南朝使臣?可见元天寰早就通知了我叔父他们。要是见了那些人,还会出什么闹剧?我既恨北朝,但到今天,对于南朝也有不应该的冷漠了。
他们会轻而易举的承认我?他们不敢。因为就算不认,元天寰的话哪有收回的道理?
那些大臣对我也不敢平视。从殿侧一位妇人走来,步态如云中君一般洒脱。等到她近了,我才发现她已过盛年,而且并非美人。她本也算娟秀,但遗憾的是脸上被洒下不少白麻点儿。然此人的气派,又不让人敢有半分轻视。
元天寰见了她,眉眼间微微松弛,抢先道:“阿姆免礼。”
她依言没有下跪。只对我行了个谦卑之礼,我略点头:“罗夫人?”
她也不吃惊我认出她:“公主殿下。请跟妾身入内宫吧,一切妾身已经准备停当。”
我只得上了辇,罗夫人在辇前步行。玉宇琳琅,复道如虹。宫人们全都下跪在夹道两侧,有好奇仰头的,一触到罗夫人的目光,都慌得象见了鬼神,忙又低头跪好。
阿宙说过罗夫人现总管内宫,我心里对她起了几分提防。
辇停到了一座广大宏丽的宫殿。
“这是哪里?”我问道。
罗夫人好像对我这张新面孔熟视无睹,平板道:“殿下,这乃是椒房殿。”
“椒房?我还尚未成为你朝皇后,怎可入住椒房。”我不下辇,正色对她说。
罗夫人嘴角的纹路变深了:“妾身说了不算,等皇上下朝回内宫后再定夺。请把,两位王妃都在内等您。她们先来见您,也是皇上的意思。”我僵持着,不肯动身。
她的脸上沉寂一片:“您可以坐在那里等皇上下朝。不过皇上见到的会是被日晒闹得头昏脑胀的你。”确实炎热,我可不吃眼前亏,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我只能违心屈从。
圆荷跑上来扶着我,她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扇子。
有两位贵族气十足的女子聚在廊下。一个缟素,头上只插朵白花。还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打扮得俏生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