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柳芽儿早早起来书信一封,将韩言语生下一子的消息传至楚彦熙军中,十五爷将一坛酒倒至军中取水的巨缸中,与诸将士分饮庆祝。皇帝楚凌曦下旨此子为十五皇子嫡子,封韩言语为三品诰命淑人,命御笔亲书“翊琰”为此子名讳。
前线大为振奋,楚彦熙帅主力大败凌信芳左翼孙承训部。大燮咸嘉年七月二十一,楚翊琰满月,十五皇子府设宴庆祝。燕琳若请了梨云班,连唱了三天三夜的戏。
府中倒是相安无事,只是韩言语产后时常头疼,脸色发红,偶尔还会发热。珠儿常去二房瞧,并常去镇梁王府找徐太医请了补身的药方。她生怕雪歌等搞鬼,每次都要细细抓药一遍遍对过,亲自煎了给韩言语服下才安心。
一进八月,柳芽儿的肚子竟一下子疯长起来,每天都变一个样,没几天便大腹便便起来,行动极为不便,鞋子还踩坏了两双。
大燮咸嘉年九月初十,楚彦熙率军突进大败凌信芳部。凌信芳其子凌璐战死,余部逃往极北之地。到十月中,楚彦熙收回全部失地,重新将大燮的剑破蔷薇军旗插到了临冬城。
楚凌曦龙心大悦,封楚彦熙为宁郡王,世袭罔替,并赏银万两。
封燕琳若、韩言语为从二品诰命郡夫人,燕琳若为燕妃,韩言语为宁妃,两人仿娥皇女英例,在府中平起平坐。
封平梁王海正清长子海荣为平梁候,海荣长女海娉婷指婚皇七子楚彦焘长子楚翊瑱,次女海兰慧指婚皇长子楚彦煦长子楚翊瑄。
封雍州提督穆萨为振武候,穆萨长女选入宫中为庄嫔。
朝廷权力纷争暗潮涌动,渐渐将宁王府推至了权力中央。楚彦熙还未还朝归来,长安城已将这位英明神武的王爷传得神了。
长安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从梁康帝在此设立都城,宣称“天子守国门”。长安所在的雍州东临草原瀚州,北临极北之地前沿的丹口省。此番雍州军情告急,老百姓们都打算背井离乡南下逃难,没想到宁王连战连捷,大举收回失地,将叛军打回了极北之地,人们欢呼雀跃,都在准备着王师回朝,举家去迎接。
宁王府换了匾额,光灿灿的鎏金大字:“敕建宁王府”。燕琳若将废弃的后院休整,拓了一大片房舍。府里的下人们猜想着是不是燕琳若又要给王爷纳妾了。
韩言语产后一直虚弱不堪,到底是未足月生产,实打实伤了元气。一直养到百天还是难以下床,脸上更是白得若纸,一点似乎就碎了。珠儿急得不行,在长安到处求医问药,偏方也用了无数,可惜韩言语越发虚弱,一日有多半日都睡得迷迷糊糊。
她醒来时,总会拿着本地藏经来读,或是望着扉页上地藏菩萨的圣像出神——她后来又请人描了菩萨的圣像挂在墙上,时时瞻仰。珠儿问她,她也不多话,只是叹息人生无常。珠儿劝她不要多想,再养一养就会好了。
到十一月初八,言子文率先回府报讯,说再有两日楚彦熙便能率大军还朝归来了。人们奔走相告,府里顿时喜气洋洋。
燕琳若一面双手合十冲着四面团拜,叩谢菩萨,一面道:“阿弥陀佛!王爷可算是要回来了!”
雪歌也一改整日绷着脸的样子,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柳芽儿挺着肚子喜极而泣,却给燕琳若笑骂着:“你这傻妹妹,王爷要回来了,要高兴才是,你哭什么呢?”
柳芽儿不言,只是拿绢子使劲擦眼。
“唉,只是我那可怜的妹妹,生了世子之后一直病着,不能亲自来迎王爷!”燕琳若装模作样拿丝帕擦了擦眼,见言子文还等着,又含笑道,“不说这个了!子文啊,王爷得胜归来还要面圣,分不得心,你且别与王爷说宁妃病着的事,好嘛?”
言子文冷冷扫过燕琳若诸人,打了个千道:“遵王妃的令!”说罢,再次与诸人别过,小跑着出了府。
燕琳若面容刹那间收敛如冰,冷冷道:“听到了吗?王爷最多两日之后便要回府了!雪歌,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妾身知道。”雪歌狞笑着,让身在老远的珠儿都不寒而栗。
糟了,她们要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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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秋之后连阴了几场雨,入夜之后冷得好似要入冬。珠儿却无心入睡,合了衣衫在床上死盯着雪歌房里的状况。燕婉到底是跟过韩言语的,珠儿不以为她会害宁妃,但蓝茵出身长房,雪歌恐怕会借她的手害死韩言语。
到了后半夜,月光将整个三房照得极亮,檐子下的红灯笼都比不上这惨白白的光亮。珠儿紧张到了极点——因为她看到蓝茵拿着一个小小的布包,悄然走出了房门。
只见她左右细细看过,蹑手蹑脚地往三房外走,珠儿赶紧噤声跟上她。只见蓝茵拿着布包走进了后院,躲到了新拓出来的屋舍后面——这里空无一人,珠儿不明白她夜半时分一个人跑来这里干什么。
蓝茵摊开布包,一件件拿出纸钱,香烛,和剪成贡品小样的纸件。她取了火折点燃,一面化着纸钱贡品,一面垂泪道:“父王……哥哥……小珺没用,只能给你们烧一些贡品超度……”
珠儿惊诧到了极点,不明白她口中喊得父王和哥哥是谁,是在给谁化纸钱。听她自称“小珺”,想来这才是她的真名。
蓝茵哭了甚久,将东西一件件化完之后填土埋了,朝着北方深深磕了几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