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原本乱成一团的众人,见李荞麦这样镇定,也都觉得有了主心骨,一个个都开始沉稳起来。
李荞麦又指挥着姜英杰,把牛桂花扶着坐到了一把扶手椅上,让杨水芹找了半尺本白土棉布出来。
先把土白布在开水里洗了、烫了,再拿淡盐水给牛桂花清理了伤口的灰尘和血迹,又用草木灰粗粗地止了血,再拿干净的、在开水里煮过、烫过的细白布,将伤口给裹得严严实实地。
姜英秀看了一阵,暗暗觉得有些纳闷。
这个处理伤口的流程,虽然不见得多么高明,但是已经是现有条件下最为科学、最为卫生的处置方式了。
不过,这一点也有点儿奇怪。
自己额头上那个伤口,处置得可是相当的粗疏。
按说李荞麦跟沈春柳关系一向不错,前者对后者一直颇多照顾,再怎么也不该坐视那个伤口包扎成那个鬼样子才对。
唉,算了算了,自己这是操的哪门子心?都过去的事情了,没有追根究底的价值。眼下最关键的,其实还是搞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姜老太太训斥牛桂花的时候,没有别人在场。不过,能把老太太给气成这样,这事儿想必小不了。
李荞麦之前已经问过大房一家人了,但是他们只是含含糊糊地说老太太正在气头上,说了牛桂花,他们劝了两句,没劝住……
李荞麦当时就冷哼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似乎完全懒得掩饰心中的不屑。
反正老太太又不是醒不过来了,回头问老太太不就知道了?大房这会儿不说,还真以为能瞒得过去咋地?
就算老太太想要瞒着,她瞒着谁,也不会瞒着姜老爷子!
姜老爷子若是不问也就罢了,若是问了,姜老太太绝对一个顿儿都不待打的,准保竹筒倒豆子,有什么说什么。
姜英秀冷眼旁观了一阵儿,看得出大房一家情绪复杂,含糊其辞,看得出牛桂花心虚理亏,也看得出她那点伤并不算重,只是伤口略微有点儿深,血流得多了些,看起来就比较吓人罢了。
倒是姜老太太,本来年纪就大了,这个年代,又普遍吃的不好,营养不良,再加上她又是个爆炭性子,火爆脾气,心脏也不咋好,经过这么一气,怕是要伤了元气了。
其实姜老太太的偏心眼儿一向针对最多的,就是姜英秀这个小身板儿,但是,也许是与这身体血脉相连的缘故,姜英秀竟然会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那真挚的担忧。
她竟然在为了老太太悬心!
靠之!不会是斯德哥尔摩了吧?
姜英秀甩甩头,她知道自己并不是斯德哥尔摩,而只是心态过于淡然罢了。
她心底一直存着要早日从姜家独立出去的念头,毕竟她可不希望头上顶着一大圈儿长辈,各个都能对自己的人生指手画脚。因此她看着姜家众人,也可以比较有旁观者的心态。
而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过去,老太太的种种作为,其实都有她的理由。虽然从姜英秀的角度看来,这些理由很可笑,也很可悲。
但是,姜老太太不知道啊。
所以说,人犯的种种过错,其实根源都在于思想。
姜英秀来的那个世界,科学昌明,人类都已经登上了太空,尚且还有无数人深深地相信命格的说法,更何况在这个时代呢?
接触得越多,冷眼观察得越多,姜英秀就越觉得,每个人的作为,其实都有其背后的原因。当然,理解是一回事,她要选择怎么回应,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姜英秀摇了摇头,笑自己的感慨太多。
想那么多有什么意义呢?
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自己想做的事,好好活着,不负此生,对得起这重活一回的机会,就够了啊。
姜家正房的大门被砰地推开,冲进来好几个人。
最前面的一个是被李荞麦派出去请人的姜大河。姜大河跑得气喘吁吁,背上还背了一个身材瘦小的老人。正是雷七奶奶。
雷七奶奶倒是面不改色,手上拎着一个小小的草编篮子,篮子上,盖着块儿包袱皮。
跟在姜大河身后,同样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的,是个看起来有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子。
这小子长得高高瘦瘦、虎头虎脑、浓眉大眼地,背上背了个香樟木的箱子,手里还提着个扁扁的小笸箩。
一边跑,一边直着脖子喊着:“二大爷,你慢着点儿!别颠着了七奶奶!”
姜大河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脚下一点儿都没慢。
第一句话是:“让让,让让,雷七奶奶来了!”
第二句话紧跟着就是:“爹!我娘咋样了?醒过来了没?快让雷七奶奶给看看!”
又是一番鸡飞狗跳之后,雷七奶奶慢悠悠地从姜大河的背上下来了,镇定自若地从自己的小篮子里,拿出来一套银光闪闪的针,对着姜老太太的脑袋上的几个穴位就扎了下去。
没多大会儿功夫,姜老太太就呻吟一声,悠悠醒转。
李荞麦张罗着给雷七奶奶搬了把最舒服的带扶手的椅子,冲了杯红糖鸡蛋水,又给陪着雷七奶奶上门的那个半大孩子也倒了一碗。
雷七奶奶慢悠悠地喝了自己的这一碗,又慈爱地看着那半大孩子把他的那一碗也喝了,方才不急不慢地说道:
“胖丫,从箱子第二层第九个格子里拿两丸药出来。”
那半大孩子本来喝了碗鸡蛋水还挺高兴,听了这话脸一下子就涨红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