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一众军士不为所动,身后,一串零零散散的马蹄声又响起,慕容随缓缓策马赶到,隔着一丈距离,居高临下,与两人遥遥相望。
“宣平王,如今再见,多少唏嘘啊?”
许慕宽微微一笑,似乎很从容:“燕皇如今……是同从前大不一样了,可若是容某,非要走呢?”
一声佩剑出鞘,许慕宽忽而将剑锋抵在慕容音喉咙上,却又悄悄将剑锋移开一丝距离。
“这可是你嫡亲的皇妹,这几年杀了这么多亲近的人,想必她在你心中,还是极为重要的吧?”
慕容随瞳孔一缩,面上不为所动,似乎笑得更为风轻云淡:“她身为皇族,却背叛朝廷,背叛血脉,杀之……又有何妨?就算你不杀她,朕,一样要处置她!”
慕容音闭了闭眼,果然如她设想的那般,皇帝……彻头彻尾就是冷心冷肺之人。
“宣平王,你也走不了了。是束手就擒,还是执意……要白白搭上两条性命?”
慕容音茫然地望向皇帝,却见他身边跟着李璟,还有柳国公府的五公子,这个人……似乎就是嘉慎公主的夫婿吧?
李璟也瞧了她一眼,却随即偏开了眼神。
是啊……就算李璟想法子让开了路,可他们没有马,无论如何,都是冲不出去的。
若非在山中浪费了一个多时辰,或许……他现在早就冲出悬泉关了,他是救了自己的命,可何尝不是在送他的命?
许慕宽轻叹了一声,将佩剑仍在雪地中:“罢了,别处置她,我随你走便是。”
慕容音忽而醒神,一把揪住他:“不行!”
四周的人顿时不解地看着她,有失望者,有心痛者,原本都以为小王爷是被挟持的,原来……两人之间真的有私情。
竟然与一个外敌有私情!
还是情根深种……
慕容音紧张地咬了咬唇,一把将许慕宽拦在身后:“你不能抓他,他、他……”
“他如何?”
皇帝淡漠的声音让慕容音眼眶一红,却忽而急中生智,捂住小腹,急匆匆地看着皇帝道:“我、我有他的孩子啦!你要是杀了他,就是杀我孩子的父亲!”
“胡说!”许慕宽一把将她拉到身后,低声喝道,“你还是个姑娘,我几时碰过你?”
慕容随的脸色已到暴怒的边缘,当着这么多军士的面,他的好妹妹……竟然给皇家丢了个这么大的脸!
这要是传出去,大燕国……就成了个笑话!
慕容音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我有什么办法嘛?他肯定要杀你,我欠了你好几条命……”
慕容随忍无可忍,手一挥:“将她拖过来,另一个……拿下!”
“我不走……”
面对应声而动的听雪和其余几个侍卫,慕容音紧紧抱着许慕宽的腰,任他们如何拖,都不肯挪动分毫。
“拖不动就砍她的手!”
瞧着还是不肯松手的慕容音,许慕宽轻叹一声,眸中浮起缕缕不舍,还有无奈:“我还能拿你有什么法子,去吧。”
终是他,将她的手指一个个掰开,又看着被拖走嚎啕大哭着的她,轻轻苦笑。
从前他说,阿音什么都软,唯独心肠硬,……
如今,是他错了,她是个硬骨头,倔脾气,却独独生了副软心肠。
慕容音无力地被拖走,眼睁睁地看着他被砸上精铁镣铐,又被押上囚车,她倏忽间明白,他不是神,不能飘飘下落,不能扬手一指,将对手全都化为齑粉。
原来……
他也会这般无力。
慕容音忽而像被抽干全身力气,跌坐下去,压断一片枯枝。
“押她……上朕的车驾,若她不安静,就喂药。”
慕容随冷冷瞥了她一眼,似乎刻意要对她说一般:“如今擒得敌首,朕……要带着他,门!”
“你混账!”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慕容音顿时又开始挣扎,听雪急忙要来捂她的嘴,却被她狠狠咬了一口。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前的那些事吗!你潜身缩首,qín_shòu不如……当初葬身南境的数万亡魂,只恨不得生啖你肉!”
听雪心头猛然一惊,再顾不得君臣礼法,劈手将她击晕。
这要是再由得她说下去,恐怕皇帝最难受的地方,就要被当众揭破了……
“臣这就带她下去。”
慕容随面色冷得如一块寒铁般,却还是点了头,听雪心中恍若大石落地,背着慕容音送上皇帝的车驾,怕她在颠簸中醒来,又从怀中掏出个小药瓶,抖了些药粉化水喂下,才悬着心下了马车。
一转头,却迎上皇帝冷峻的目光。
这几年,皇帝越来越杀伐决断,也越来越不近人情了……
“陛下……郡主她……睡过去了。”听雪轻声回禀着,又小心劝谏,“方才那些话,想来也是宣平王告诉她的,并非她本意。”
“朕心中有数,”慕容随显然不想提及这件事,并未再理会听雪,径自上了马车。
车中安安静静,听雪那一击的力道控制得极好,后来又喂了药,慕容音躺在软垫上熟睡着,眼睫却挂了一颗泪珠,脸上也满布泪痕。
纵是做梦,也是在哭着。
慕容随轻轻叹了一声,方才在马上,自己恨极了她,恨她不分是非,竟然护着敌国皇子。
可如今……心绪又说不出地复杂,她心中曾住着一个薛简,可自己却将那人从世上抹去,也在她心头狠狠扎了一刀。
后来她心中又住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