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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土路一侧百步开外的山头上,那骑马缓行的一对人谈论某个话题快到了一处关键节骨点上时,与山脊平行的土路上,那个前胸后背都负了诸多重物、似乎因此被压得身形更佝偻了的老头儿,也正与他身畔那个少年人把话说到了一个快要吵开的境地。
严行之想要卸下廖世背上的竹篓。替这位他无比尊敬的长辈背负一些重量,却已经是轮到第六次被老头儿干瘦的手掌推开。
“竹篓而已,又不重!”刚刚被推开的严行之暂时没有靠近过来。与廖世保持着三步距离的间隔,他被拒绝多次。不禁也有些奇异的恼火起来,扬眉又道:“你不让我背,我心里的担子更重!”
廖世却依然丝毫不退让,鼻孔里喷着气地说道:“瞎胡闹,这不过就是半桶水的负重,我还背得起。”
在他说话的时候,就见他一手按在胸前那只药箱上,让它不那么频频在自己没什么肉的胸骨上弹跳磕碰。另一只手绕到背后,扯着竹篓子底部,让它不总是朝瘦削的肩膀两边打滑。
但这副动作,在严行之看来,则有些像是他在保护自己的东西,不再让自己碰到一丝毫的样子。…
严行之撇嘴说道:“我知道药师要带我去一个有些遥远凶险的地方,这几天都很注意在调养身体,四百里路而已,不说全程让我替你负重,至少二百里负重还是做得到的。”
“然后剩下的二百里。你想让我把你也背上?”廖世口舌无比犀利地说道,略一顿声,他就又道:“那才是要了我的老命!”
严行之沉默了。眼底一片沮丧。
关于他们严家家传四代的那种怪病,至今还未弄明白病因。三年前自己身上开始出现那种怪病的初发症状后,虽然有廖世无比精确的研药施为,他的自我感觉还比较良好,但他不会忘记,他那位哥哥从病症初现到病死的时间,不过三、四年的光景。
如果不是有药师第一人廖世的悉心治疗,严行之觉得自己很可能已经走到他那死去哥哥病入膏肓的状态。
可是,自己身上现在还未出现太过严重的病理爆发点。真的就能完全证明,自己还未处于病情严重的状态吗?或许现在体能上的良好状态。只是用药精细控制的结果,并未真正改变病理体质。
至少面对他看上去还不错的治疗状态。作为施治者的廖世一直都是无比严谨的态度,精神上从未放松过分毫。
既然连药师对此病都不敢有丝毫懈怠,他这个根本还没将他这家族怪病摸清楚原因的病人,的确应该处处谨遵医嘱才对。
而对于这种家族怪病全面爆发时的惨状,严行之实在不想再回忆起他那位哥哥死前的样子。
其实廖世也不想说这样的狠话,只是严行之实在太韧了,他才会使快刀斩断之功,口头上的话自然就锋利起来。
廖世向来不喜欢与人争辩在口头虚言上,除了探讨新科目的药理——在这一点上,他也向来认为,只有他那位近妖的师弟才配与他共讨——对于其它生活上的琐碎,他则是选择能避就尽量避口不言,避免不了的,他便会以最简短的话以最直接的方式表述最真实的结果。
例如面对一个重病之人,生即是生,死即是死,他极少说什么几成把握这类话。这么说话的确很伤人,也给他带去了不少麻烦。作为一个人,能说些漂亮话本该是常备技巧,但廖世自小在药谷较为封闭的生活环境里养成的就是这个脾气,谁也无能轻易改变,包括他自己。
此时老头儿看着少年垂头不语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便语气缓和了些,但再开口说的话依然显得有些干硬:“再等等吧!”
严行之闻声慢慢抬起头来,他的眼神里沉郁之态犹在,此刻又新生一丝疑惑。
因为他从廖世的语气里听出,他们似乎真的在等什么人或什么事,但这却是在出发之前,廖世叮嘱了他许多有关远行的细则,做过充足的跋涉准备,却唯一故意漏掉未告知的事情。
而仿佛只要等到了这某个也正在等着他们的人或事物,会对他们此刻负重长途跋涉的境况有很大的帮助。
“等什么?”严行之忍不住问道,不自觉间,他就停下了脚步。
“叫你等。你就等。”廖世也略微顿足,脸上则是忽然颇具神秘感的一笑,仍然不肯把话讲明。“不过,可不是叫你等在原地。我们还是要继续朝前走的。”
“噢……”严行之快跑两步,跟上了廖世的步伐。…
虽然他明显能看出老药师有话藏掖着不肯爽快点说明白,但他很清楚老药师虽然性格孤僻说话难听,却连对陌生人都不会心存歹念,更何况对他这个已经正式承认了的药童小跟班。不说便不说,反正不会碍着谁。
严行之只是身体生病,他身为名医世家子孙,从小接受世家教条的培养。以此塑造出的良好性格是不会因为身体生病而轻易改变的。
他不是毛躁性子的人,而老药师终于承认收他做药童的事,让他对自己的“缠”字诀充满信心。今日不得知,他会想办法改日趁老药师心情好的时候再不厌其烦的套问一番,绝对能有收获。
望着严行之若有所思的样子,廖世心底里念头一动,本来想问他又在打什么小主意,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只是以很随意的语气说道:“四百里是林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