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炽眼中滑过一丝疑惑,说道:“怎么。你愿意为一个走街卖唱的歌女一出手就是一片金叶子,你也愿意为那燕家三儿挑笔三千两,你就不愿意为我借七十万两?”
他的话音刚落。走在两人身后的四条汉子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三千两对比七十万两。即便后者指的是官钞,这个对比里头的悬殊,也是实在扯得太大了些,这完全不是一个等位上的事。
阮洛闻声,也禁不住心头一阵惊疑,正要道一声不敢,却听王炽接下来又道:“何况论还账速度和信誉,燕家能与我攀比吗?”
这话倒是不假。
整个南昭都是您说了算。恐怕就算燕家回到小梁国主阵地,挥霍起银子来也没今天的您这样大方啊!
阮洛下意识抬了抬微微垂着的眼眸,果然发现王炽的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转瞬过后,他也仿佛明白过来。
“您的需求,晚辈当然愿意竭力支持。”没料到堂堂帝王竟将君子一言丢去一边,忽然就作弄起人来,阮洛此时心中滋味颇为古怪,闷闷地又道了句:“您是介意晚辈花钱大手了么?”…
阮洛手上的资产有接近一半是靠王炽的扶助起势,才有了他后头的盈利积累。所以如果他真的处处挥霍无度,王炽出面管一管,也不无道理。
不过是忽然起意的一句逗弄。没想到竟惹人在意,王炽脸上的笑意稍定,拍了拍阮洛的肩膀,缓言说道:“我岂会不知道你。虽然我因为一些原因而无法做到亲手照顾你,可我一直都没有疏忽过安排别的人这么做,若真要算计起来,你回京三年了,也不过就是前几天在东风楼大手了一次。所以你无需太在意我刚才说的话。”
阮洛闻言,本来有些郁闷状的目光中。忽然起了一层极细的波澜。
顿声片刻后的王炽又道:“我不过是见你刚才一直绷着心神,想给你疏一疏。难道我想开个玩笑就这么难?”这番话说到最后,渐渐透露出一种喃喃自语的意味。
这时。一直只是沉默跟在王炽身后的两名大内高手中,为左的一位插言说道:“陛下,一片金叶子与七十万两官钞放到一杆秤上,可是不但不能将秤扶平,还会把秤杆打折的。”
“哦?如此说来,我恐怕真是与乐艺无缘了。”王炽感慨了一声,面容很快恢复平静,又道:“到了恒泰馆,朕还是你们的老爷。”
“是!”
“是!”
两个大内高手闻言立即明白过来,齐齐应声,不再多言。
再看阮洛身后,只这简单的三两句对话,已叫那两个汉子瞠目结舌……
——原来他们凭这位锦服中年人的形容气度而揣测出的王爷身份仍算小了,今天出了皇宫来到这儿的,竟是当今天子!
……
王炽主持在京都内城修建恒泰馆区的最初用意,是为了用这片建筑群区接待外邦使臣。凡是遇到重大节日,外使来贺;或者郡王、侯伯等固居于封地上的贵族来京省亲,大多都是住在这片街区。
封地在外的贵族们入京后安歇此处,方便出入享受京都繁华的同时,也比住在宫内少受些规矩上的约束,又比住在宫外驿馆获得的服侍要精细许多,安全问题上兼能照顾得更为稳妥。
除此之外,考虑到外使的特别处,恒泰馆街区里有几处建筑群是根据外邦习俗而筑成。
就说北雁国地处风寒尘重之地,此国民众从下至上都习惯用苇草细编的方片铺地,入内室需要脱去布履,就地而坐。北国民户的前厅大堂中往往支有火塘,无论饮水还是饮酒,都在眼前煮开温热、即取即饮。这不似南昭,以硬石板铺地,一般茶饮都是由厨房煮开调好,才端至前厅待客,除非在某种节日里,才会焚香调饮。
为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区分和妥善安排这些礼式,恒泰馆街区就此被划分出来设计建造。南昭朝廷为此启用工部最好的修建队伍,整个建设过程只用了不到两年时间,在财力上也消耗了一笔不小的数目。
而恒泰馆街区建成期距今已有将近八年,有几项街区特别规定在这八年间发生了些许缓和以及改变。
在这个生活配备齐全、荟萃了异国多样元素的街区,如今不再像刚建成时那样,只允许邦交外使、封外贵族入住。这里的入住费用虽然昂贵,而且对居住时限也有规定。但只要你拥有足够的金钱,且不要过于怜惜这些金钱,哪怕庶人之身。也是可以入住的。…
遵循了王炽地吩咐,阮洛一次便签出三张银票。准确地说,这应该叫做“金鉴”,因为这一张纸就具有调用一万两黄金的作用。自家产评估一年多以来,阮洛还从未这么大手过,一次就将一本空头票册使用到顶值,为此他在连续按下十根指印后,心里不禁也抖了抖。
第一次在一天内动用这么多财产,而且不是用于进购货品——似乎只是为了陪陛下去恒泰馆玩一天——今天这事不论顺不顺利。恐怕下午就会有消息传遍半片京都商界,不知等到明天与那些同行老友们相遇,自己该如何解释今天的疯狂呢?
拿着三片纸跑腿去了云峡钱庄的分别是阮洛的一名保镖和王炽的一名侍卫,俩人很快就回来了,在恒泰馆街区西大门碰头。此时此刻他们还不觉得有什么惊讶的,而等那一张遍布了十几道红、黑、蓝、褐颜色不一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