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真的恼了,那就把吉日改了吧。等你们想清楚了,再重定日子,这才是皆大欢喜大家乐见的事。”思酌了片刻后的莫叶渐渐沉下脸,心存故意地激了杨陈一句,也是想从一个反向角度,探一探杨陈的决心。话语微顿后,又补了句:“也可当是你对小草姐姐的一点惩戒。”
这下轮到杨陈被吓了一大跳。
看着莫叶沉脸的样子,似乎不像在开玩笑,而且今时凭她家主义妹的身份,若由她去说,恐怕阮洛真会纳言考虑。
怔然看了莫叶片刻后,杨陈才回过神来,连忙摆手。抖了半天才又意识到光摆手没有用,他这才开口,说话已经变得有些打结起来:“不、不,当然不能改日子……”
憋了片刻,他还是没能找到自觉妥当的说辞,只得又叹息一声,干着嗓门低声说道:“你果然事事偏着帮她。”
“否则呢?难道让我向着你?”莫叶眼中略有傲慢神色浮现,也是特意作给杨陈看的,“那我成了什么?”
“女人哟,我惹不得……”杨陈眼神颇为无辜地看了莫叶一眼,但他说到那个“得”字,话音还未落下,他就突然又调转话头,着重了一句:“但我必得去‘惹’小草,就算‘惹’来她的一通打,我也不吭半声地受了。小叶啊,我是诚心的,你可千万别再提改吉日的事了。”
“好吧,不提了。”莫叶话音刚落,忍了许久的一张冷脸终于作不下去,掩嘴“噗哧”笑了起来。
看见她这样古怪的神情表露,杨陈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目光闪烁了一下,最后也只得是干笑两声,看向莫叶,缓缓摇头说了声:“你呀你……”再没话继续。
莫叶很快也敛了笑声,神情认真地又说道:“杨哥儿,小妹刚才耍了你,但你可不许记我的仇哦。”
虽然她刚才做了一件作弄人的事,可她不是不知凡事皆该掌有分寸这个道理。
杨陈深深吸了口气,缓言说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怎么好意思计较啊。”
莫叶却微微一挑眉:“这么说,如果不是我先这么说了,你还是会计较的喽?”
“那别人的亲事开玩笑,你也是个古怪丫头,还不许别人计较分毫?”杨陈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他视线微垂,看了一眼莫叶手中捧着的小木匣子,然后才又说道:“这几天都没怎么看见你,听说你送帖子去了,我也没能帮得上忙,现在可还有剩余,我下午看来是不会有事了,可以帮你派送一些。”
听杨陈提及送帖子的事。莫叶只是轻轻一拍手中的小木匣子,微笑着道:“其实帖子并不多,恰好在刚才送出去了最后一封。”…
“哦……”杨陈沉吟一声,他忽然记起,送帖子本来是阮洛特意委托莫叶、需要她亲自去办的事情,自己即便想帮忙,好像也帮不上。
“虽然你的好意来迟了些,但我还是欣然收下了。”莫叶望着神情微怔的杨陈,眉角弯起一个缓和的弧度,“你愿意帮我。说明你真的无意与我计较刚才的事。”
杨陈闻言。先是微微愣神,瞧见她脸上的灿烂,他的心情忽然也受到了些许感染,最后释然一笑。微微一挑眉地道:“那当然。计较可就不是我杨陈了。”
……
王炽今天微服出宫。来书店找阮洛,要交托的事情其实说起来很简单,但这件事待到实际操作的时候。却很可能会步步涉险。
正如他在来这里之前就对这件事情评估过的那样,阮洛若接下这个任务,顺利的话,可能只是西北两地千里走一遭,但若事情真有变节,此行就很可能变成一次不流血的拼杀,敌我双方总会承受损失。
事情三言两语即说清楚了,可接下来书房里的两人心情却更沉了些。
“如果你觉得有难度,我可以考虑换人。”沉默也是等待了良久的王炽终于再次开口。从刚才事情说完那一刻起,阮洛脸上浮现的一丝难色就未离开过,这使得王炽忍不住要启用他的预备案。
对于阮洛的选择,王炽有十足的耐心,即便他这次不选择,王炽也不会怪责他什么。
严肃评价起来,刚才他说的这件事存在两个极端,顺利的那一端当然无比轻松,但可能存在变化的那一端却是凶吉闪烁,难度难以估算。若阮洛此次前去,真获不幸遭遇燕家变节,他的安危将同时受到多方面的攻击。
但如果他能承受得住这次考验,王炽或许又该感到欣慰了,因为他能通过考验,也就说明王炽重视他的眼光没有看错。
在刚才王炽提出这件事时,阮洛没有立即表明态度,而此时王炽又有了收回刚才说的那些话的意思,阮洛依然没有明言表态,他只是在思考了一会儿后轻声问道:“不知伯父预备换的人,是京商队伍中的哪一位?”
能知晓“京商队伍”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这已然是从某个角度说明,阮洛有这么问当今天子的资格,而王炽八成真愿意告诉他。
“事儿还没接下,你就想先做主为我比对挑拣一下么?”
王炽本来准备说出这么一句话,打打秋风,也是想调动一下书房沉寂良久的氛围——有时候谈事情的双方过于严肃紧张,是可能会影响正确判断的——这是许多年以前,一个短发明眸的女子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