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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道本身也是一种需要继承的技艺。人一走茶就凉,要为茶保温,茶壶旁不可少人侍候。而要为茶保质,就必得一年新茶换旧茶。在这期间,少一环不可成事。
长期与利器为伴,人的目光也可磨出锐利来,一项事业可养一个人的气质。而长时间侍奉茶这种东西,在茶经中领悟感怀,多多少少也会对一个人的心性带去一定影响。领会了茶的传承之道,是那两个伙计轻易不肯弃离余老板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存在了这份协作不弃的感情,余老板才会在家业振兴后提拔这两个伙计到茶馆的重要位置。
好茶要好泉冲泡,还要好的茶壶容纳,最后待到饮用时,还需要一套配合恰当的茶杯提升品位,这是需要一路走的事情。
余用重用与他不弃的伙计,是存着一份情义回报;伙计们没有在老板势衰时弃了他,自然也是存了一份情义。坐在这样的老板与伙计开办料理的茶馆里,莫叶这个有些特别的顾客自然毫无悬念得到厚待。
三年前在海边大雨滂沱下的茶棚里,那位伙计好意的拿出了备用的桌布,虽然有些寒酸,有失体面,但伙计的善良却也正因此而干净得没有描上一丝修饰颜色。如今那位伙计已经成了余家茶馆主店的主事掌柜,但他在面对莫叶的时候,年轻的脸庞上还是经常现出一如以往那般有些憨态的笑容。
“许掌柜,要你亲手调茶,小女子可有些受不起啊。”望着端坐于桌子对面,正在凝神认真调茶的掌柜许二,莫叶微微一笑,确实有些感觉到自己的到来太叨扰别人了。
虽然如今已经身为肩负整个茶馆日常事务决定权的主事掌柜。可此刻挑选好糖碎和干牛奶方块,正在用一只手炉煮茶的许二表现出来的气质一如往昔那位小伙计,表情平静。动作麻利又一丝不苟。
“莫小姐,你不能这样说啊。”许二目光抬了一下。笑得很朴实,“自从当上掌柜的,许多事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我才突然发觉来自煮茶调茶过程中的乐趣也渐渐少了许多。但身为掌柜的,有时候又必须将自己的位置垫高,否则别人还把你当一个小跑堂的,对茶馆某些大事的指使说服力会有影响……所以说啊,莫姑娘能来这里。倒是给在下一个展现茶艺的机会,要是搁在别人身上,纵使我再手痒,也得忍着。”
莫叶听了他的这一长串近乎诉苦的说辞,心下不禁生出颇多感慨,忍不住说道:“这么说来,当上掌柜的看样子比以前轻松不少,可实际上却是麻烦事多了起来?”
“以前当跑堂的,后院煮茶前厅上茶,那只是损耗些力气。白天再辛苦,晚上好好睡一觉也就恢复了。现在整天做些劳心费神的事,有时候夜晚都会失眠。与以前不一样的。”话说到这里,许二稍微顿声,然后他眼中一亮,看向莫叶又说道:“大老板只是让在下管着这一处店子,在下已经觉得有些伤身,真不知道你家阮公子怎么管得来那么多生意,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啊?”
莫叶听出了许二话里含着的另一份意思,但她对此并没有抵触心情。只要不涉及账目和某些独家的商事工艺资料,商界许多经验之谈可以不必那么过分保密。更何况凭如今阮洛与余用的交情,如果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地方。就算此刻是他坐在这里,很可能也是会得到直接允许的。…
只是一思及此事。莫叶才发觉自己所了解的商事经验贫乏如洗,也许是自从一年前放弃从商之后,自己就没有再留心商事,也许……是因为阮洛从商的经验本就大道至简?
就用这四个字交代给眼前诚心诚意亲手为自己调茶的许二,好像有些敷衍人的意思,但莫叶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经验之谈了。
思前想后,沉默了良久,莫叶最后只是语气有些艰涩地说道:“实不相瞒,余老板的事轰动整个京都商界,不知激励了多少年轻人从商,我也曾受了鼓劲地想从商。然而,有些事看着光彩,却只有亲身做了才知道其中艰难,我没有经商天赋,这也是我那位义兄观察我做事后得出的评价。若以我这样一个经商资质平平的人教别人经商之道,恐怕正确的道理也得被我曲解了,可不敢以此累及许掌柜。”
莫叶说的这番话,实际上并不能解答许二所问的疑点关键处,但这又不算是她说了假话。并且这话还有一妙处,想必以后许二不会再考虑借莫叶的方便来打探阮洛的经商经验了。
果不其然,在莫叶的这番话刚落下最后一个音节时,她就见许二不自禁叹息一声,没有说什么。
莫叶思酌片刻后又道:“或许你可以直接向你家大老板讨教。家兄虽然从商多年,但手下事务颇杂,没有专项。比起一心一意经营茶馆几十年的余老板,也许家兄的那套经验在你这儿并不适用。”
她是设身处地为许二着想,才会补充说了这句话,然而话才刚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在说废话。
许二既然是余用一手提拔起来的,那么他在正式上任茶馆主事掌柜之前,肯定是已经接受余用教导过了。自己现在还说这些,跟说些不着痛痒的敷衍话语又有何异?
莫叶这后知后觉的忧虑在敏感狭隘的人那里的确行得通,但显然许二并非是这样的人,否则此时很可能不会是他亲自来招待莫叶了。
许二只是一个有些憨厚、知恩图报的人,通俗点说,他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心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