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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厉撑身站起,以伞剑作拐杖,拄着慢慢走到铁索桥头,躬身低头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转过脸来看着莫叶说道:“买你命的东家至少有两位,而且就目前情况看来,这两位出钱的东家,有着相互悖逆的要求。桥的这一头没有发现问题,但不可排除另一端会不会被人动了手脚,我的建议是,你先赶马过去探路。”
经过之前的数番交谈,现在莫叶对眼前这个陌路人虽然还有三分警惕,但对他的信任则有七分。所以现状就是,他说出来的话她大致是相信的,即便还会斟酌一番,那也是建立在他原话基础上的一种排除手段。结果就是,对于他的话,她都会先考虑接纳,缓一步再才排查疑点,不似几天前那样,对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饱含抗拒心理。
未来不可预料,但至少在这一刻,两人以合作为目的,相互间的投诚已经接近透明化。
也许是因为自知死期将至,但也可能跟这种投诚心理有关,凌厉心里会偶然生出放别人活路的念头。而在这一刻,莫叶的心境也起了些微变化,有一丝的不忍。
她牵马走近桥头,在赶马过去之前,她迟疑了片刻没有动作,然后就开口说了句:“你真的不打算过去么?”
凌厉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后忽然说道:“能麻烦你替我做一件事么?”
莫叶不假思索地道:“什么事?”
凌厉忽然笑了,并不立即回答,只是轻声说道:“你竟丝毫不再犹豫,这让我有些不习惯。”
“要死的人了还那么多废话?”莫叶拧眉瞪眼。
“正是因此,我才想多做一番试探。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反而更加不想遗言所托非人。”凌厉说到这里,脸上微笑里流露出一抹讽意,“回想起来这一路上的经历,我在你眼里应该是一个贪婪的人吧。对你并未有过丝毫好处,现在却凭空要求这么多。”
“不,你对我的帮助很大。”莫叶慢慢舒展双眉,认真地道:“关于我的身世。你告知的那些资料,虽然在你看来或许只是一纸背的熟络的任务档案,但对我而言,却是时间与金钱都求不得的东西。你解答了我心里很多的疑惑,如果你是贪婪的,完全可以将它们拆开,以此对我提出诸多要求……”
凌厉忽然咧唇插话进来:“必须承认,你这么夸奖我,很能令我感觉心情舒畅,所以我忍不住想再做一件对你而言的好事。提醒你一句。人心没有那么简单,我没有将问题拆开与你交换,以获得更大利益,是因为我怕不投诚,你也会在事后连一个承诺都不兑现。反正我死之后。没有人来监督你守不守诺。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概率更大的原因,我的时间不多了,耗不下去了才能这么直言相告,而非全然是善意所驱。”
在凌厉说这番话的过程中,莫叶脸上神情连续起了数番变化。的确,他的这番话存在一定的道理。人心之多变,远多过人能掌握的道理,他说的这些设计,她刚才竟无一丝察觉。
但很快,莫叶再次舒展开眉眼,在凌厉的话音落下时。淡然说道:“判断人心善恶,我的确没有你经验充沛,但世间善恶终没有绝对的裁决法则,很多时候只是立场不同、利益面不同。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的师父教我练字。那些字帖其实都是他精心挑选过的,很多文章在当时我并不能理解,但拿来练笔得多了,至少先记住了大概。其中有一句话,现在我终于理解并深信了。”…
她略微顿声,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才接着道:“字帖有言:人事善恶不明时,以利弊称量。就有些如现在,我不知道你心里对我的善意有几分,你又是不是一个大jian大恶之人,你的人生路径与我完全不相关,所以我无法评判这些。我只需要知道,至少在这一截时间里,你对我是没有恶意的,便足够了。”
凌厉目色一动,轻声说道:“这是否就是最初你同意与我短暂合作的原因?”
莫叶点了一下头,说道:“人心会变,因而敌对关系有时也会更改,譬如……后事难料,但你我现在至少有几个时辰的合作关系。”
“你真的有一位很好的师父。”凌厉忽然说出这句话来,意境颇有些突兀。
莫叶听得此话,先是微微一怔,然后慢慢垂下头。但她只沉默了片刻工夫,很快就抬起头来,心绪收整平静,拾起之前还未言尽的事情,正色说道:“你的遗言,可以说了。如果是我能做到的,就算你死后没有谁替你监视我,我也会守承的。”
话说到这里,她忽然一挑眉尾,又补充说了句:“我可是林安远一手教出来的弟子,一旦答应了的事,又怎会做小人呢。”
凌厉失声一笑,点点头:“我信你。”
深深一个呼吸过后,他才缓慢接着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明年的这个时候,你若还活着,请你再来一趟这桥头,帮我烧些纸钱。”
听了他这话,莫叶脸上顿时满是讶异。
但她脸上的异色很快皆自散去,表现出理解的平静面容,点点头说道:“我答应你。”
凌厉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多说什么感谢的话,只是视线在莫叶脸上定格了片刻,然后就平伸出一只手,向铁索桥的另外一端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莫叶将马鞍上挂着的那把加厚又加长、样子有些奇怪的镰刀取下,然后就要赶马过桥。
但就在这时,她忽然又转过脸看向满脸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