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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的一缕光亮,如天神执利剑,撕裂黎明前笼罩天地的那一股浓墨夜景。 光明驱散黑暗,有时看起来步步维艰,有时那种破与驱的力量又显得那般迅捷不可挡。
云破日出,东海极边,初升朝阳的光线坚定笔直地踏海浪而来,最先照亮了帝京偏东那座屠戮了半个晚上的壁堡,然后以慢不足一分的速度,自东往西,照亮了整个帝京丰富多姿的轮廓,与过往千百年无异。
狼牙围城内侧街道与石台上,不论昨夜那场战斗拼杀者双方秉持什么意志,都已被胜败二字摊平,虽然在这过程里出现了几个小意外、小插曲,但不影响结局里南昭皇庭一如往年那几次参与此事的结局一般稳操胜券。
胜局既定,事启之前的一应计划当然不受影响的一次操作起来,今晨打扫皇宫的工作已经是南昭立国以来第五次临时交给羽林军卒,依然是分两个步骤进行。
羽林军武卫是不如宫里那些宫女内侍们擅长以及喜欢做擦桌扫地的工作,只不过今晨的清扫工作擦的是地上的血污,清理的是一群不知来自何家何国的杀手的尸体,这样的工作宫女内侍们做不来,硬要给他们做,恐怕也会惹来无尽麻烦。
不过,尽管羽林军千余武卫放下冷刃,执起枯笤,似乎在做不符合他们职务和能力的工作,然而像这类抹血移尸的工作,从其特别性质上看来。还真需要一群人发挥军人的执行力和纪律性,才能在黎明前夕结束斩杀后,在破晓之前就也能结束“清扫”工作。
早在天色还未明朗之前,京都府城卫兵卒就被掉走一半。他们带着平时有遇城中宅户发生火情时才会动用的水车,以及清扫街道才会用到的垃圾车,人车数队三百余人进入狼牙围城,参与清扫工作。
水车是一车白的进去,一车红的出来。清洗地面血污用过的污水直接被倒进城南那片传言住着恶鬼的未名大湖,幽碧的湖水毫无悬念将透着血色的污水吞噬,却丝毫不改湖中那种诡异的本体水色。
本是用来运送生活渣滓的垃圾车今晨也用在了异途,车体内拖运的都是尸体,并且也未像处理生活垃圾那样被运到城南那座堆得跟小山似的污秽所在,而是在快要到达垃圾山时。行驶在以往走惯了的那条街上的车队半途忽然转入另外一条僻静小巷。进入了建筑风格沉稳威严、占地极宽阔的统领府。
一处平时似乎从不开启。但却修得颇为宽敞的院落,在运尸车到达的前一刻,终于打开院门。宽大的帆布搭起大棚。遮蔽了天上蔓延而来的那片光明的同时,也使棚下的灯火更为聚拢。尸体整齐的在大帆布棚下摆开,有身穿紧凑罩衣脸蒙口罩似乎是仵作的几个青年人在尸体间来回行走检查,似乎偶有发现,并依此发现对尸体进行了分拣。
黎明的黑暗被破晓光明尽数驱散替代之时,帝京各处民宅密集区域,已有不少人家的厨房顶烟囱开始冉冉升起柴烟。炊烟轻渺极淡,如晨起的人们还不太清醒的精神。也有妇人技陋,将灶内柴草鼓捣得一阵火起一阵火熄,烟囱里的柴烟出得也是一阵有一阵无。想必这家人吃的早饭也将是一团生一团熟吧?
但这就是帝京的清晨,人类的生活。看似这乏味平淡的生活步调,却又有着比律法更规范的步骤,很难改变。…
是人都得吃饭,一天饱足三餐,然而今天有不少昨夜才到达南昭这座繁华皇城的远道客人,只一夜工夫,即失去了吃次日第一顿早饭的资格。一群外来强人,抵达一国之雄都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让这个帝国的首脑人物吃不着次日的早饭,似乎是撒野找错了地方,下场很凄惨。
当四周的民宅渐起和缓的炊烟时,统领府的上空也升起了烟雾。一管浓郁大气如泼墨急挥的黑烟,操着厚重力道的一笔直抒苍穹,似要给这用光明铺开的晴空一点颜色。
但这烟却不是自大厨房那边升起。兵器房这边,炉膛里的火正旺,炉上的融铁大锅却被移走了。火旺温高,却是在空烧,不是融铁房的工匠不知节省燃料,而是因为这由尸体燃烧出的火焰,总觉得似乎比炭块差了点什么劲儿。
炼铁炉房里,一名铸剑学徒年轻微黑的脸庞上透着两抹健康的红晕,捧着汤碗的手却在微微颤抖,但不是因为他看见了炉膛里呈现焚烧状态所以渐渐在扭曲的尸体而感到极端恐惧——事实上他的手捧在烫热瓷碗边沿稳如铁砌,直到他看清门外缓步走进来的那个人,才开始有了失稳的迹象,跟炉子里烧的那些东西毫无关系。
脸红是因为炉房温度太高,也是因为他的心情太激动,因为今晨是他入炼器房工作四年来,第二次见到了他的挂名师傅。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铁狂这一次是自行走出了那间禁足他十余年的“黑屋子”,手里也正捧着同样一只汤碗。他似乎恢复了以往正常状态,不再像前几天那样目色迟滞漠然,仿佛疯癫了一般的总是想着往墙上翻,往高处爬。
并且铸剑学徒很快又意识到一个新的念头:铁狂能走出那间屋子,是不是意味着他与统领府代表的朝廷签的那份卖身契已经到期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摆在铁狂面前的就会有两条路:要么自此离开统领府,重归他以往那般自由逍遥的隐居生活;要么就是恢复了相对于统领府而言的区域自由,他依然不能离开这座修筑得威严庞大的帝国武力核心府院,但也不必像以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