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位来自京都的信使很理解林杉的布置。换一个角度来讲。从信使知道林杉隐居所在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很清楚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言无赘述,信使便离开了书房,自有侍卫领他去了偏厅歇足,等待详细安排。待信使走后,林杉收拾了桌上的匣子,一句那支刚才蘸“水”书写的狼毫笔。走近屋角炭火盆旁,信手扔了进去。
匣子外表的漆虽然能防火,但满满一盆竹炭烧得正旺,从内部侵袭的话,还是能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将那盒子燃得只剩一层漆皮。而狼毫笔则是触火即燃,很快烧毁。
看着火盆里旺盛了片刻又渐渐黯然下去,还原成竹炭本来那种絮绒一样的火花。林杉又环顾了一眼书房内的事物,大致估摸了一下,在他离开这里之前,要烧的东西恐怕不少。如果这些留有他痕迹的事物保留下来,唯恐今后会成为祸根,惹怒来这里寻他的某些人,拖累当地无辜的百姓遭受屠害。
又要烧啊!
林杉默然在心里感慨一声。在书房内来回扫视一圈的视线最后落在了书架旁的剑架上。那把剑说起来也算是烧书铸就,并且此剑的意义正巧不在力,而在智,隐隐然恰如其分。柯坚为了铸这把剑,半数机缘偶得,半数心血淋沥,收山之作,亦是恰如其分。…
林杉望着那把剑,想到不久后就要去的地方,脸上渐渐现出笑容。望着那把剑。就如面见柯坚本人,林杉仿佛又看见了柯坚那双被炭火烤红的眼,凝聚着他整个人的精神,准确盯在他手中大锤砸在一把粗铁条上的每一寸位置。
他下意识走近剑架,伸手搭在横着的剑柄上,与刚才拔剑搁纸不同,这一次他准备拔剑,是心怀欣赏的情绪。
不过。不等他臂上用力,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引开了他的注意力。他松开剑柄,转过身来。等待了片刻,门口才出现廖世的身影。
不知为何,廖世在看见林杉第一眼时,最先注意到的竟是他背后剑架上横摆的那把剑。
“美人辞君拂筝泣,将军冲阵弹铗歌。”廖世的目光在那把剑上停顿了片刻才收回,重落林杉脸上,淡笑着又道:“柯家好东西啊!”
林杉很想解释说,这把剑虽然由柯坚出品,但绝非能用于战场砍杀的承力利器。但话到嘴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下了这话意,只是顺势点头道:“此剑是柯前辈收山之作,构造极具精巧,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借你玩几天。”
“剑可不是玩物。”廖世随口应了一句,没有再继续就此事多说什么,而是直接调转话头道:“我要走了,刚才忘了向你告辞。”
林杉一怔。
照理说,还有大约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林杉就要离开此地,廖世自然不会留驻在这里,他早就想走了。但如果是廖世这么主动且正式的宣告辞别,那此事的意义就又会有些不同了。
“准备去哪儿?”沉默片刻的林杉刚开口一问,很快就又追加一句:“莫不是……你准备回那里了?”
廖世闻言,双目微睁,说道:“你真是让我感觉害怕。”
林杉没有理廖世的话,只是紧接着又问道:“是不是严家那位出什么问题了?”
廖世点了点头。提及严行之,他的心情顿时微生黯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时隔多年,没想到最后让你愿意回去的理由,竟是如此……”林杉感慨一声,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廖世要回的地方,既储藏了他成长的记忆,也留存着他痛苦终生的一段记忆,此事说起来极为复杂。并且思及那地方的古怪环境和古怪的某个人,他此番回去也料不定是福是祸,一时间林杉的心情也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什么时候走?”沉默良久之后,林杉轻声开口说道,“我安排几个侍卫一路护送你。”
廖世默然驱散了心里的那片阴霾,稍敛心神,然后慢慢开口道:“我当然不会早过你走,不过你不必给我安排侍卫,你不会不明白。武功再强的人也抵抗不了我那师弟的一把药。此去生死半数,我虽然不愿医治于人,却也不想害人性命。”
思及廖世的那位师弟,因为此时牵系自己重视的人,林杉眉峰不禁微跳。
廖世见林杉不说话了,忽然叹了口气。此次来找林杉的主事说完,他便收起了有关这事的心情,着眼另一件事。微笑着说道:“不知此次辞行,下次再聚又会是哪个年月,这几天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需要我办的事物,尽管开口。”
林杉目色一动,注视着廖世良久后才道:“叔,你这么说话。我总觉得不放心。”…
“是不是听来像在说遗言?”廖世忽然哈哈大笑一阵,敛笑后又道:“如果我真的死在那儿了,你记着让严家老儿给我披麻吊丧,这老小子坑我啊,早早就扔了个麻烦在我身边,我又不好甩脱,可恼。”
林杉想笑。一时又笑不出来。
如果廖世真认为严行之只是个麻烦,凭他的性格,随手抛弃掉就行了,他不是做不来这事。但他如今果真做不来这事,便说明了一个问题,他并非真认为严行之是个麻烦。而若非严广知悉这一点,有怎能“坑”得到他呢?
廖世为了治疗严行之的家传怪病而回到那个存在万分凶险的“家”,即便不说全部,也至少有一大半是他甘愿如此冒险行走。只是他总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