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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蛇女刚刚死去,尸身还是温热的,那黑色蛇王钻入她体内,不但吃得满足,应该还借其体温使自己暖和了一阵,因而当它刚刚从她脖颈前那已成黑洞的伤口钻出时,长身扭动的样子似乎还有些不情愿的慵懒意味。
此时时节尚在春中,旷野空气里的温度,当然不如虫蛇女体内那么温暖。
站在虫蛇女尸体旁的白衣男子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幕,尽管他感觉双肩在发沉,胸腹间的绞痛有加重的势头,但他依旧保持着呼吸的轻微,刚才有片刻开始颤抖的双手在看见那漆黑蛇王露头时,再次稳定起来。
直到蛇王完全从虫蛇女脖颈伤口处钻出,白衣男子如石像一样站立的身躯才突然一动,以极近因而也极准的一剑挑断了蛇王七寸命门。
望着蛇王长身在草地上扭了数下,终于不再动弹,白衣男子也已有些撑不住了。那把因为抵挡了太多蛇血而变得颇为沉重的布伞最先从他的左手中滑落,紧接着右手握着的剑也差点松脱,但被他及时再次握紧。剑尖凌空划过半圈,最后杵在地上,算是勉强撑稳了他已经开始摇晃的身躯。
他将不住颤抖的左手挪至眼前翻转,就见手背上沾了一滴黏稠的褐色液体,另有淤青的肤底颜色环绕那滴液体扩散开来,整个手背的肤色都已变得有些不正常起来。
到了此时,在他的脸上依然没出现什么类似惧怕的神情,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表情似乎是长在了他脸上的面具一般。
在准备迎击虫蛇女之前,他也不是只怀揣了一腔勇气,自然是做了些准备工作的。自怀间摸出一只小瓷瓶,张嘴咬掉布塞子。然后将瓶中暗红色的细颗粒全部倒入口中,合着一口已溢出喉但忍着没吐的血水嚼碎咽下,他微闭双眼,绵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片刻后,待他再睁开眼,刚才他瞳中那两抹如蒙尘了一样的目光顿时又变得明亮起来。握着剑的手腕部一转。剑尖挑刺起蛇王尸身,他又看了一眼扔落地上的那把伞,终是没有弯身去捡,只是持剑挑蛇走回莫叶身边。
扫了一眼地上躺倒在一起的三个人,他没有多迟疑什么,挥剑一甩。将蛇王尸身随意丢入地上一个篾篓里。到了此时,似乎该做的事都已做完,他也准备离开了,但就在他准备挪步时,他反而又迟疑了。
白衣男子杀虫蛇女。只是片刻的事,当莫叶从听觉判断白衣男子的行动目标时,她心里其实也有些紧张忐忑,难以理解他的克敌之法为何这么直接,甚至是有些觉得他的做法很是愚蠢。
但在他冲出去片刻后,她忽然感觉到,四周的嘈杂似乎在片刻间停顿下来。她没有再听到那虫蛇女嗓音尖戾语调自负的话语,也没有听到他漠然且陌生的声音。那时她以为蛇毒已经侵扰到她的听觉,才会听不到一切,然而在等待了片刻后。她竟又听到了脚步声,不再如初时掠过她身边那样轻快,但的确是又往她身边走来。
他虽走近,却没有说话,这可能是因为他的性格本来就不多话。不过,那虫蛇女的声音也未再响起,而以虫蛇女的自大狂躁,要她不说话便只有一种可能,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莫叶本来有些高兴,但待那陌生男子走近了。她又能听出他的步履声和呼吸声都有些乱,似乎他此时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儿去,她的心绪不禁又有些下沉。…
好在旷野里的沉寂只持续了片刻,她便听见那陌生男子开口说话了。
“蛇王胆或是良药,留给你们了。”
甫一开口说话,白衣男子忍耐良久的喉间翻腾感觉,顿时如大堤决口,一大口鲜血冲喉而出,身形也站得踉跄起来。他没有莫叶的那种特殊体质,即便随身携带有应急药物,也是撑不住多久的。
咳了两声,勉力调整呼吸节奏,白衣男子不再犹豫,朝他先前站过的那块高岩呼啸一声,很快便有一匹马从那端奔出。他纵身上马,提着缰绳驱马来到虫蛇女尸身附近,然后从怀间摸出几只火折子吹着抛下,等待片刻后,他又掏出一把颗粒物洒下。
那颗粒物一碰上明火,先是发出轻微的爆炸声,火星四溅,紧接着就催得那火势瞬间高涨,将虫蛇女的尸身吞噬。
座下马匹看见这熊熊大火骤起,不禁甩甩头嘶鸣了一声,倒退数步。马背上的白衣男子也偏了一下头,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浅草地上躺倒不动的三个人,然后挥剑平平拍于马臀,冲下山去。
山间风常有,山草深且枯,当白衣男子骑马驰至山下时,山腰处已现浓烟滚滚,想必用不了多久,那里便要成一片火海。
然而白衣男子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回看那处烟火会不会造成一方灾难,事实上他放火的行为已经算是违反常例了,他本可以不必那么做,而为这事他甚至耽搁了治疗自己毒伤的时机。
赶马在山下一条满布荒草的崎岖小路上奔出一段距离后,他终于看见隐蔽停于一簇高密灌木后的马车。提缰放缓马步靠近,他下马时近乎直接跌下马背,但只是膝头碰地跌撞了一下,他立即以手中窄剑为拄,再次站稳身形,朝马车快步走去。
如果就此倒下,他怕自己再无力站起。
黝黑脸庞神情闲散地靠坐在车辕上,似在瞌睡的青年车夫衣着有些破旧邋遢,倒是符合他这种常历风霜的身份。但当他听见周围一个方向有踩草声传来,他半闭着的双眼顿时睁开,眼中滑过一丝锐利。
邋遢车夫很快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