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宅子的前院,那棵枝叶刚刚开始在春日阳光里繁茂的大树还直立在当地,只是树身上布满刀剑砍伐后的痕迹。灰色的树皮翻裂开,露出白色的树干。穿过嫰树叶点滴撒在上面的月光使得那些砍痕的弧线明显,看上去有些狰狞。
莫叶的目光在那树干上扫过一眼,然后径直走向后院。
宅子已塌,她不能像以前那样穿堂而过,只能踩着左手边废墟堆叠的高度尚能徒步行过的一条路,绕到了后院。
老宅里已经没什么高立的建筑了,在废墟左边的路上才走出几步。莫叶刚走过此段,就以一个比较偏的角度看见了后院水井旁站立的那个拎着药罐子的夜行人。
那口位于厨房边上的水井原本有一个小亭子罩在上头,避雨遮尘,而此时那亭子也成了废墟中的一堆渣滓。水井完全露天,想必原本贮满清水的井内也堆积了不少断砖残瓦。
夜行人着一身黑衣站在那样破败的井边,如果不是他手里拎着个大药罐子,莫叶真的很容易将他与那天闯入宅中凶神恶煞一般的杀手看成同类人。
看见莫叶眼中的惧意,目光在夜色里明亮灵活的夜行人难得主动开口,依旧是沙哑低沉的音色,可在莫叶耳中,那声音带着熟悉的感觉,让他的形象在她心里立即有了一个比较明朗的划分。
“你在害怕?因为我的装束?”
莫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脚步只顿了一下,就继续慢慢走近。
她没有想到,在她快要走近他身边时,那黑衣的夜行人就忽然抬起了空闲的左手,扣向了自己的前襟。
“嗤——”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那夜行人的一身黑衣被他一伸手扯成碎渣,抛落在地。黑衣的内里就只有一件紧凑剪裁的灰白色布衣。那身衣裳本来是很单薄的,但它裹在这夜行人颀长而健硕的躯体上,给人的感觉却是轻简而有力的。
衣着色彩上的黑白陡变让莫叶吃了一惊。不过这样一来,那个夜行人的形象对她而言,顿时也缓和不少,淡化了许多之前的神秘冷峻气息。
莫叶走到夜行人跟前站住,双目微垂,轻声说道:“其实你可以不必如此。”
夜行人平静的说道:“你若被情绪所扰,对于我的任务而言,也会产生困扰。”他说完这话,就自行掀开手旁那只大药罐子盖儿,从里面取出一只密封的小瓮,递向莫叶。
在他微垂着头打开罐子取瓮时,莫叶的目光快速的在他脸上、以及那块蒙面的黑布上扫过,脸上现出欲言又止的神色。当药瓮递来,她又很快敛下那种神情。
端着小瓷瓮,抠开内嵌式的盖子,莫叶看了一眼瓮中漂浮着几块药材的褐黑色液体,眉头动了一下。
这时,那夜行人声音平缓的说道:“条件如此,只能委屈你将就一点。”
莫叶点了点头,深深一个呼吸后,就屏息凑近那瓷瓮。绵长的一口,将瓮中汤药喝下一半,瓮中漂浮上来的药渣就更多了。
没有滤过的汤药,越喝到下面,苦而腥的滋味就更加明显。莫叶抿紧唇压下喉口间直欲翻腾出来的药汁,然后轻轻舒了口气,却没有立即再饮,而是冲那夜行人问道:“我听刚才那位带我进来的叔叔说,你等在这里已经有几天了。这几天我就在东风楼,你为何不去那里找我?”…
夜行人迟疑了一下后说道:“没人告诉我这些。”
“我打听过,那天最后来这里救火的,是厉统领。你是他的部属,难道你没听他说起,我被他救出后,安放在哪里?”莫叶讶然。
“不知道,无人通知我此事。”夜行人没有被蒙面黑布遮住的双眼目光平静。
莫叶心中生出一个疑窦,捧着瓷瓮的手又抓紧了些,“那你就这么在这里干等?”
“在情况未明时,我四处走动比守在原地对你来说损害更大,也许我会因此与你错过。”夜行人淡淡开口,“另外,我只接受下达地指令,不会主动问上级的想法,那类事自有擅长的人去办。你不知道这些,我能理解。”
夜行人的话不是全无道理,但此时的莫叶还无法完全理解恪尽职守的重要,心中隐隐对此行事作风感觉呆板。
可看那夜行人说话时表露出的态度,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接受劝改的人。他的所行,就像是经铁水铸定的框线,只为一个命令而走在固定的路径上,她想了想后就放弃了在此事上继续辩论下去的想法。
“那么,今后你可否将药送去东风楼?”莫叶语气缓了缓,说道:“以你的身手,去哪里都是轻松的,至少比我来这里要轻松。你所要执行的命令就是把药送到我手中,而在东风楼中,不存在阻止你这么做的力量。”
夜行人沉吟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莫叶眼中浮现一丝欣然,接着捧起瓷瓮继续喝药。瓮底的药因为跟药渣紧紧混合在一起,不仅令那股让人作呕的滋味更加浓重,而且这么喝药还很容易吃下那些类似草根、树皮、核果的药渣。
大多药材,都是不能直接食用的,不止是因为它们皆有小毒,还因为人无法拥有像牛一样的胃去消化它们。
莫叶在喝第二口药时,不甚吃了不少药渣。她在小心吞下汤药后,就“呸、呸”几口吐出那些渣滓。然而随着她此举,喉间被药汤激的作呕感还未来得及沉下,就翻腾起来。在她刚要喝第三口时,她忽然蹲下身,捂起了嘴。
夜行人的目色一动,不明情况的他跟着在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