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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在微服出宫来阮洛书店的路上看到了一些普通小家庭里的温馨小风景,又或许是现在看着眼前这张年轻脸庞,让自己想起好友临终前万分不放心的话语,王炽沉寂许久的一根心弦被拨动。在思及那个还在宫外游荡的小女儿时,他又想起了一些与权力江山无关的东西。
侧目一眼,见阮洛良久无语,并且他刚才还能直视过来的视线此时也已微微垂落,王炽不禁在心里浅叹一声:这些话,终究还是不太适合对一个后生说。
略整心绪,王炽已经恢复了初开口时的那种平静语调,缓言说道:“我刚才说,这次出来是为了散心,其实也不尽然,还是有一些事情,特意要叮嘱与你。”
阮洛听得这话,微垂的目光忽然抬起,眼中已无刚才那种忐忑神情,目光凝聚,神情亦郑重认真起来。
王炽只沉思了片刻,便直接问道:“燕家的银票拿回来了没有?”
银票作为一种为现银交易减负的工具,全国商户每天来往不知要发行与销毁多少张。这种纸片本不会受到一位帝王过于仔细地记忆,然而此时王炽说的燕家银票关系到的另一件事较为重要,所以他才着重提及。阮洛对此的态度也是异常凝重。
那张只在燕家内部账务处通行生效的白银替代票,早在几天前就被燕钰拿回去了。现在王炽说的银票,指的是从北疆某地发回来的仿造票。
银票造假之事,若放在普通百姓身上,是要受重刑监禁或者杀头的大罪,但眼下燕家这种特别银票被造假的事情,竟是南昭皇帝亲手主持,自然不能用普民刑律来衡量这件事的罪罚。能用发行国运银院银票的技术复制他国银票。造假技术几近完美,似乎也没什么危险。
然而这事情若抖露出去,涉及交易诚信问题,波及面之巨大。恐怕会对两个国家的物资交易行业产生重大破坏冲击。
南昭不是想商贸兴国么?然而这君主带头造假的事情若传出去。哪个商人还敢放心,说不定照学照做,还能扯上南昭君主这个痛脚堂而皇之为自己开脱。商界之事虽然弥漫着唯利是图的一股铜臭味,但货银互易的基本原则还是要讲究一些的。一旦这个原则被打乱。行商倒不如直接去硬抢。
而使阮洛心神震荡的关键一点还是。他从这件事里嗅出了一些不好的苗头。
虽然他对燕家没什么好感,觉得这个家族里交易的法则太过强大,没有什么是不可以买卖的,贬值后的清洗工作更是冷酷。但他倒从未想过让这个家族灭亡。燕家当家人如何以利为重、利压一切,但燕家一千多族人。其中有一大部分都是妇孺,是一个家族中的弱者,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安居环境而已。
但十四年前辉煌程度不亚于燕家的叶家覆灭案告诉商界中人,你家再有钱,也不要试图碰撞皇权。
而燕家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根基自小梁国萌芽壮大的燕家,一直与梁国皇室关系不错,于口头上常常奉迎,于白银上乐于奉献。
小梁国领土不大,地处偏僻。土壤贫薄,国家自身的资源生产能力很有限,如果没有商旅活动推拿物资流通线路,这个小国的发展潜力或许很快就要到达上限。因而面对燕家这头商界巨鳄,如果他够乖顺,梁国皇室与燕家之间的相处之道,自然就是你好我也好的状态。
然而燕家这艘运金大船走得太远,去了陌生的海域,似乎还是有了触礁的潜在危机。
借力于人的同时很可能就会受力于人,燕家在南昭铺开这么大的生意。如果南昭皇室要办他,他一时恐怕难全身而退。而燕家如果真触到了南昭皇室的逆鳞,小梁国皇室这个靠山怕就变得如一个和蔼的老人,嘴上说可以。道理讲不下去了要真挥刀硬拼,小梁国难是南昭的对手。
只是,燕家自旧朝开始,就已经在三州大地注上铺开了商路,一直也没犯什么大事,而且还带动了不少本土人士经商。其中不少已成为现如今南昭商界的中流砥柱。这么算起来,燕家对南昭是建筑了一定功德的,并且在旁人看来,一直以来南昭皇帝对燕家的待遇也算不错。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南昭皇帝陛下还是盯上了燕家?并且这种“盯”明显有些不怀好意……
然而尽管阮洛对此事心存疑虑,但他毕竟是南昭国人,梁国,如果事情的层面上升到社稷这个层面,那么无论他有没有力量为之做些什么,至少他主张的旗帜应属南昭这一方。
快速敛下心头繁杂思绪,阮洛自书桌抽屉里取出一只匣子,再从匣子里取出一本账簿翻开,却见这账簿为一字未落的白册,里面夹有三张格式有些不同常类的纸片,正是依那燕家银票真票为模板,仿制出来的银票。
“不可起皱,不可沾水,否则会失去效用。”阮洛摊开手掌指向桌上铺开的几张纸票,话里语气一派严肃,只有叮嘱的意味,因而在一代帝王面前似乎显得有些失了礼数,“精仿品是完全按照原版纸票制作。但因为时间有限,精仿只有三张,其中一张还在……北地。留作继续仿制的标本。另有一张高仿,则正是以精仿品为标本而制。技术上可能略有瑕疵,但胜在可以批量制作,北边特别先递了一张回来,请您过目。”
“嗯……”王炽的目光在书桌上的三张纸票面扫过,沉吟了一声。
他很满意这个结果,也很满意阮洛办事谨慎的态度。这三张仿造票据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