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诺诺很自然的被父亲这默认式一点头勾起了心中积压已久的好奇心。
事实上,她在女学听到的有关父亲的传闻,比父亲亲口讲给她听的叶家过往要多得多。以前叶诺诺忙着周旋于女学里的事,也有些烦父亲每每在讲一些过去的事时,总喜欢同时冲她说教,所以她很少主动问及这些,也实是没有多少闲时与父亲讨论起这些。
现在。自己不用去女学了,父亲有想要退出太医局的想法,似乎也不是在开玩笑,若事情今后的发展真如此一一兑现。那么今后自己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会与父亲一起生活,所以,今天似乎是个机会,父亲说及过往,应该会比平时更加无所保留。
于是叶诺诺紧接着又问道:“我听别人说。咱们家以前,整个家族拥有的财富累积起来,即便是父亲以及后面的三代子孙躺着享受,也是花不完的。我还听说,咱们叶家从太老爷那一代就不兴读书考举,渐渐赚钱的生意做到北国境外去了,即便是如此,太老爷仍坚持与官场中人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被商界的人誉为仙商。以前我还不太相信,可现在父亲你都点头了。唉!”
“如今看来,爷爷的想法是睿智深远的,但我在年轻时却只把他的话当做逃避学习的借口。”因为女儿的话想起一些过往之事,叶正名意味深长的道出一句话来。
言罢,他看着叶诺诺,转言又道:“这些又是你从何处听来的?这可不太像一般闲话那么简单。”
“记不太清楚了。你别听我这会儿说了这么多,其实在女学几年的时间里,我总共也就听来这点消息,并不算多啊……”叶诺诺说着话的同时,双眸渐渐又亮了起来。显然此刻在她心里又萌生了另外一个念头。
果然就见她很快忽然顿声,调转话头问道:“爹,咱们家以前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我也没见咱们家有什么阔手的亲戚,哦不。好像是根本就没有亲戚呢!不过这样一来,也可以解释你没有继承商家家业,而是成为了一名医师的事了。只是……弃商从医,这么赔本的事,可不像是巨贾之后的明智选择。”
叶正名没有很快回答这个问题。他微微垂眸沉思起来,像是对于要不要在现在回答女儿提出的这个问题。心里始终有轻易难以放下的顾虑。
良久的斟酌过后,他抬起目光扫了一下桌面的茶杯,同时慢慢说道:“刚才小玉来过了?”
叶诺诺看着父亲的目光所指,心里本能地抖了抖。叶正名的话锋突转,已令她想起刚刚暂时忽略了的危机。
一边暗自安慰着自己说“没事、没事,父亲只是随口一问”,她一边绷紧心弦得貌作谦恭状回答:“小玉精心泡了你喜欢喝的茉莉春尖,可惜你刚才正好不在。”
叶诺诺不知道,自己只说出这一句话,便犯了个大错,导致叶正名在怀疑她这话的真实度的同时,对书房内一应事物重新审视起来。而在这一次审视时,他秉持的态度,也不再是可有可无的怀疑,而是有理由的质疑。
茉莉春尖?那的确是叶正名习惯饮用了十多年的茶饮,所以他怎么可能闻不出书房里没有一丝这种熟悉的味道?而凭他行医多年练就的对药材的好嗅觉,稍一凝神,他倒是不难嗅出,书房里有另外两种复方药剂的气味。
莫叶连续五年服用廖世配制的汤药,以至于她的体质已经开始轻微发生着改变。一般的人如果嗅觉灵敏一点,在非常接近她时估摸可以闻到她的气息里有一丝药味,而像叶正名这样的医师,则对这一丝药味的体会更为敏感,就像经验丰富的大厨可以从一碗清汤中嗅出它由何料煮就一样。
至于另外一种方剂的气息……昨天某人痛吃一顿板子后,傍晚时叶府里去给她擦药料理的仆人是叶正名吩咐的,那可以快速令皮肉伤结痂的伤药也是他自己配制的,对于这一点,叶正名当然无比熟悉。
只是,小玉带着伤还不忘瞅准机会跑来看叶诺诺,这一点可以在他的预料之中,可莫叶这孩子也跑来了,这是为何呢?
目光再次扫过桌上那张被茶水打湿的字帖,叶正名忽然明白过来,然而念头一转,他又有些不明白了。
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女儿,笔直的视线不自觉的定格在她的身上,心里则觉得不可思议,暗暗怀疑道:不过才见了几面的生人,即能帮你抄书作弊?诺儿啊,如今你已经有如此神通了?还是我想错了?
叶诺诺不知道父亲此时心里的想法,她看着父亲看向她的目光,只是渐渐觉得,似乎是自己的谎言被他拆穿了,可奇怪的是他也没有发火?还是说自己想太多了?他的发怔神情,只是因为寄情于过往并暂时沉浸于其中?
在这一瞬间,书房内的父女二人一齐的暗暗猜测着对方,又在同时质疑着自己的判断。书房内顿时一阵安静,两人皆未表态,却能感觉到此刻屋内气氛里的古怪。
在两人相顾沉默了片刻后,终还是叶诺诺先有动作,先入为主的取了桌上的那张字帖递近到叶正名眼前,同时笑着说道:“爹,你看看我练的字怎么样?虽然不小心被茶水打湿了,但还是可以看出我有很认真地在写吧?”
叶诺诺的微笑中满是期待之意,但实际上她的头皮正在一阵阵发麻。
“嗯,的确工整了很多。”叶正名很快给出答复,话语中略有褒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