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去,也不知道要不要辩解。
段先生却没有出言责怪,而是开始用一种非常诡异、挑剔,又难以言说的探究目光,从头到脚开始仔细打量我。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
段先生和‘许舅舅’说:“看起来很机灵。”
‘许舅舅’用手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道:“她那双眼睛,能看到你们看不到的东西。周身还有瑞气护体,所以寻常的鬼怪根本伤不了她。虽然不知道这孩子究竟什么来历,不过这满树的鹊鸟吉兆,想必都是为她为来。如果他们真的能成,这对我们段家来说,绝对是件好事!”
段先生点头,“这丫头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式,我很喜欢她。”
段策大概跟我一样听的稀里糊涂,不悦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段先生却没理他,而是选择继续跟我聊天。
“我听你姥姥说,你没上过学,却认识不少字,自己也能看书了是吧?”
“嗯。”
“有没有想过将来,长大后去大城市发展?”
“没有。”
他很意外,“为什么?”
我毫不迟疑道:“因为我喜欢这里。”
以前我也在江城呆过,人很多,车也很多,楼房挨着楼房,屋里常年见不到阳光。
平常出去玩,最多去转转公园,树不能爬,花儿不能摘,这对我来说,实在太压抑了。
段先生看起来,实在不是擅长跟小孩沟通的人。
他太有威严了,聊天就像审训,害得我情绪都异常紧绷。
到最后,我们几乎变成了你问我答的僵硬模式。
尴尬气氛不断蔓延,就在我以为对话快结束的时候,他突然抛出一个问题,“你觉得我段策怎么样?
我下意识的说:“很好啊。”
他语气略重道:“说老实话!”
我立刻道:“没礼貌、喜欢摆少爷架子、挑食、嘴巴恶毒,眼光和审美也都不正常!”
譬如说,他不止一次说我很丑。
起先段策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后来我每说出一个缺点,他的脸就阴沉上一分,眼神直勾勾的瞪着我,看得人不寒而栗。
我摸摸鼻子,“是叔叔让我说的,而且我说的都是实话!”
段先生沉默片刻,“难道,他在你眼里就没有任何优点吗?”
我认真想了一下,说:“有……吧,长得还挺好看的。”
“作为一个男人,唯一的优点竟然是脸,看来我引以为傲的教育方式好像出了问题!”段先生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我借机溜到屋里,取出床头小箱子里放着的糖果,拿出去分一半给段策。
刚才他人是我带出去的,是我保护不利,才导致他被大头兵给揍了,这些糖,就算是表达了我的歉意。
然而大少爷却毫不领情,嫌恶的别过脸,“什么鬼东西,我才不吃呢!”
我耐心道:“很好吃的,这都是我挑出来最好吃的糖。”
见他依旧无动于衷,我便自己动手,剥了一颗,强行塞过去,然后捂住他的嘴巴。
“不许吐、不许浪费,否则我以后真的不跟你玩儿了!”
这在小孩子子看来,已经是很严重的威胁了。
他看着我,脸色依旧难看,不过却没有吐出来。
我满心期待道:“怎么样,好吃么?”
“切,”他冷冷道:“这种垃圾水果硬糖有什么好吃的,什么时候你到江城,我请你吃最好的糖果!”
我眼睛顿时一亮,立刻伸出手,“拉钩,等我以后去了江城,你一定要说到做到!”
他伸出手,同我勾了下,然后迅速抽走,自语道:“幼稚!”
但是我依然坚信,糖果是用来改善小朋友关系的利器。
事实上也的确有效果,自从这件事后,我跟段策两个人的关系融洽了很多。
他不再动不动说我丑,而我也发现了他不少优点,譬如抓鸟时耐心十足,动手能力很强,用雪糕棍子和胶水,就能拼出很漂亮的木屋。最惊奇的是,他能同时讲很流利的英语和法语,这在我看来,简直了不起!
次日清晨,冯瞎子从仙渡回来。
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带回来有用的信息。
说是半个月前,安家人已经举家从仙渡搬离,且去向不明。
段先生的希望落了空,他心情很不好。
冯瞎子安慰他,“别着急,即便没有安家人,我还认识很多这方面的能人,接下来再设法问问他们。”
说完话后,他悄悄从怀里掏出一朵花儿递给我。
“仙渡那里有庙会,街边很多卖小玩意儿的,我就捎了一朵回来,心想小鱼儿戴上它一定很漂亮。”
那是一个花夹子,上在用纱绸盘成的小花儿,鹅黄色的,中间还涂了闪晶晶的亮粉。
早几年我都留短发,这两年才慢慢扎起来,头回有人送我这种东西,简直开心极了。
道谢后,我飞快的跑到镜子跟前,把它放到头顶上。
见段策靠在树下,便得意望形的问他,“好不好看?”
他扯了下嘴角,就在我以为要说什么难听的话时,他却懒洋洋道:“还行,不算很难看。”
这从大少爷嘴里说出来,无疑等同夸奖了,我对着镜子美滋滋的。
“哪有戴正头顶上的,多傻,”他冲我勾手指,“过来。”
我走过去,他把夹子取出来,把我刘海撩一些上去,小心翼翼的夹在耳朵靠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