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胜利急眼道:“少拿这个说事儿!要是纺织厂的人上了街,或者带着别的厂子人跑去市政府门口静坐,你也一样有责任,撕了你的帽檐都有可能!”
“还是那句话,‘救济粮’要是缺斤少两,我不敢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你自己好自为之。”大庆说完,扭头走了。
牛胜利骂道:“你还有没有点儿上下级观念了!”
大庆头也没回的说道:“少喝几顿酒,多动动脑子吧,您这个上级还能干几天都还不一定呢。”
许健没再理会牛胜利,小跑着追大庆去了。
“陈局,你跟我来一趟。”许健做了个“嘘”的手势,拉着大庆上了他的车,吩咐小刘道:“回厂里。”
大庆见许健一路沉默,知道是有隐秘的事儿,静静的坐车到了纺织厂,跟着许健去了厂长办公室。
许健吩咐马晓云沏了茶,挥退了左右,锁好办公室的门,小声对大庆说道:“现在国企转制,机会大好,咱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的子弟,没法去那些金融、电力企业入股,但是这偌大的纺织厂可也是不小的机会。”
大庆不解道:“什么机会啊?都破产两回了,要是能挣钱,干嘛走到这一步?”
“纺织厂最有优势的业务是印染,当初张宏宇聘请的专家已经离职了,但是厂里的技术配方都有,相关技术人员水平也不错。展不起来有很多原因,最主要的是市场调研不行,设备落后,包袱沉重……”
许健话没说完,大庆打断道:“退休职工早就不用厂里养老了,厂办医院、学校也都关停了,怎么还说包袱沉重啊?你怎么当厂长的?我可跟你说,纺织厂要是出了事儿,我这个局长真就到头了。”
“你今天豁出去敲打牛胜利,也是为了让他别动安置款的念头,全额给工人,避免群众闹事吧?”许健说道。
“区里税收一年不如一年,财政上确实吃紧,这个情况我也知道,我就怕牛胜利一时昏了头,挪用了这个钱。”大庆诉完苦,又厉色道:“别转移话题,纺织厂经营不下去,你敢说不是因为你中饱私囊导致的?”
“我承认,有我的责任,但是你只看到了一方面,你没有看到的难处还多呢。咱先不说这个,你别打断我,听我说完。纺织厂经过两次破产清算,现在没有什么债务了,市里下决心转制,我作为厂长,有优先认购权。但是要将纺织厂转成个人的民营企业,需要一千三百万。”许健说至此,咽了口吐沫。
“你到底想干什么?”大庆问道。
“我没有什么可瞒你的,想当初你连我的身家性命都保下了,所以我想跟你交个实底儿,求你再帮我一次。”许健说道。
大庆想到关欣那档子事就感觉违心,虽然王楠很厌恶关欣,但毕竟是一条人命,当初为了保护“耗子”,拐着弯儿想从多个方面赶走杨志两人,迫不得已救了许健一命。这几年和许健接触下来,大庆现许健出于对自己的敬畏,处处和自己交心。时间一长,两人真真正正成了朋友,大庆听了许健的请求,苦恼道:“那也要看是什么事儿吧?”
“我个人能拿出三百多万,只要找个企业做担保,用纺织厂的设备和地皮作抵押,贷出剩下的钱,这个厂子就能变成咱自己的企业,相信我,只赚不赔的!”许健说道。
“那你就找个企业给你担保不就行了?你以前可是省工业厅的,这点儿人情总能有吧?”大庆说道。
“我的陈局啊,我自己拿出三百多万是跟你说,我要是跟市里说这个,还不让纪委直接给我拿下了?”许健说道。
“也是哈,你看我,脑子没拐弯儿。你的意思是?”大庆问道。
“您和新天地公司的人那么熟,能不能帮我走走他们的账?用新天地公司的名义把纺织厂买下来,由我牵头,继续做厂长。或者让他们给我一个借款凭证,证明我的钱是跟他们借的也行。”许健说道。
大庆听了许健的话,不屑道:“你开什么玩笑?按你的转制方案,留用的职工还有差不多一千人呢,你能保证他们十年、二十年都有饭吃?”
许健眼眶湿润道:“我老婆知道我的想法时也跟你一样的表情,跟我吵了一个月,离婚了,省城的房子、财产都给了她和孩子。我现在就是要孤注一掷了,三百多万是我的身家性命,我要是不把担子揽下来,这一千多人也没饭吃了。我押上的是我的干部身份和所有的一切,你觉得我是开玩笑么?”
在这次改革中,新华区很多老厂子转制方案,不是直接贱卖就是收归国有等候新的命运。市里迫于台商收购的政治影响,拿出最多的资金支持了许健的转制方案。许健的方案可以说是最有担当的,猛一听是遣散了最大数量的干部和工人,但仔细一琢磨,他保住的也是最大数量的工人饭碗。在许健的方案里,领导班子里除了他自己,全部交给上级单位,许健自己和其他干部职工一律按《劳动法》等待转制后重新签订劳动合同。四十岁以上的一刀切,买断工龄提前退休,夫妻双职工并且都是四十岁以上的,留用一个。四十岁以下的按日常工作表现留用。许健把自己的前途和企业绑在了一起,用他重新创业的诚意打动了很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