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西居面容狰狞,杀气横溢,而齐红尘也好不到哪里去,面目全非,七窍都是往下流着金色血液,身子上下隐隐约约形成数丈高的金钟,灰尘不进,身上衣袂这才稳妥的伏在地面之上,宁西居喋血的舔了下嘴唇,表情诡异,继而往前重重一踏,天穹上千丈横刀一闪而过,终是劈在齐红尘身前的金色巨钟上,猛然之间,天地似乎为之一静,方圆千里,无论是谁,皆是觉得一阵耳鸣之音,像是一瞬间耳聋了过去,只听到一击铿锵,继而整个声调不断上扬,继而四方野兽皆是怒吼回应,天地阴沉,像是突然之间九天下垂千百丈,猛然之际,一道手臂粗的紫雷从天儿降,北地之人目瞪口呆,满腔的震撼澎湃。
尖锐的长空鹤唳骤然响起,风起,雨降,热浪如潮涌,凉山深处,卧虎长啸,狼吟不绝。
齐红尘一口精血喷出,却如佛陀坐立,金钟不散,却是向下塌下。
宁西居白衣如玉,衣玦偏飞,背着无弦之琴,等了盏茶功夫,背过身子,单手猛然覆下,金钟嗡嗡作响,半晌之后,化作金光支离破碎,齐红尘再是一口精血吐出,口嘴不停,手脚像是解脱一般,无力耷拉了下去,再无人样的向后倒去。
做完这么一切,宁西居却没急着往前走,反而向后看去,闭眼静静等着,小会之后,宁西居睁开眼,声音亲和说道:“圣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邱玄笙,你此番过来,是友是敌?”
话语落下,一老者牵着一小孩渐次显露出来。
老者白发虚妄,站在眼前,却让人瞧不清面容,小孩则是皱着眉头,牵着老者的手,不胆怯,也不害怕,只是疑惑的看着宁西居。
天下传闻早就正道飞仙的青城山掌教邱玄笙,这个名字,老者自己可能忘了,但整个江湖都会记住,如今被宁西居给生生点破,又是一层涟漪在江湖之中动荡开来,哗然一片,若说大秦侍诏,南北寺的僧人还不算江湖巨擎,那这个青城山掌教的算是老妖怪一类中的翘楚吧。
老者先是默念了两句邱玄笙,神色无常的抬起头,“宁白衣,早在当年,老夫行走江湖初见你二人行善,心悦之下给你二人算了个卦象,可还记得?情愫福源由天定,一见白衣误终生。如今看来是老夫算错了,应该是白衣见你误终生才对。”
宁西居微微闭眼,却是不搭理,他怎么会不记得?这条谶语是算给她的,当时他二人还不信,以为这道人只是为了些铜钱,不过经年之后,在他快要忘了这件事的时候,她不知道从那本书上瞧到一句诗,又或者在哪个小曲里听到的词句,在他斫琴的时候过来念给他听,眼睛有些红润,像是哭过一般,宁西居知道她的秉性,外冷内热的人只会在熟络的人面前嬉笑夸赞,而外刚内柔的肖嫣只会在听曲或者在书上瞧到什么虚假情景而潸然泪下。
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一开始他不解其意,直到后来回想起那条谶语,满心温暖,再后来似乎她就喜欢上了这种原本不喜欢的表达方式,什么夜阑卧听风吹雨,晓看天色暮看云,只不过她只说半句,让他自己去想下半句,他想不出来,她也不生气,觉得年岁还长,想到白头都行,直到后来病入膏肓,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这才问他,因为知道不问,以后可能就听不到了,也问不到了。
他只是摇头,她也就是轻笑,也不替他解惑,只是让他一定要记着这些个句子,满脸的得意之色,她心里盘算着,等自己过世之后,他可能会喜欢上另外一个女子,可能是个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温婉女子,毕竟天下人都喜欢这样的,她也不求他能记住自己多少年,只要他想不到后半句,每每念起,那不就自然而然的会想起自己?
他也没想太多,也想不了太多,脑海只是空白和胀痛,微笑握着她的手,清凉的就像握着冰块一般,只不过怎么也也捂不暖和,等她睡过去,再也醒不来的时候,宁西居这才抱着头蹲靠着竹屋哽咽。
再后来下山,事隔经年,行走路上,碰到几个刚结伴听完曲的小姐,就像肖嫣当年红眼的表情,用手巾抹着眼,说着刚才曲里听来的词句,生怕回府之后忘记,不能及时誊抄下来。
擦肩交错的时候,偶然听到几句,他身子一震,大街之上,旁若无人的两行清泪,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是你,冰河是你,晓看天色暮看云,后半句他默默念叨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想着这些过境往事,宁西居脸上温柔,心痛的就像被人插了把刀子,如今正血淋淋的往外抽着,眼眶血红之下,又露着微红微润。
邱玄笙轻轻感叹,“得一人而得天下,失一人而杀天下?宁白衣,回头吧,肖姑娘定然也不想见你入魔!”
宁西居强行将自己从回忆中拖拔出来,微抬眸子,摇了摇头痴狂笑道:“若她活着,不想看宁某人杀生,宁某人绝不提刀半分,可她死了,这话便就晚了,当年宁某人没守住她的人,如今却连魂魄也守不住,罪在宁某自身,可天下那些提剑口口声声说着侠义之心的人,却是抱剑旁观,他们就没罪?
哈哈哈……皆是该杀,等杀尽了该杀之人,不劳你操心,宁某自会去见她,该死之人不死,宁某无脸去找她。”
邱玄笙黯然低头。
宁西居又是转头,看着邱玄笙挖苦说道:“如今世道,家不像家,国不像国,文人不像文人,武人不像武人,江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