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块碧绿色的椭形玉佩,粗看并不稀奇,懂玉的人甚至心中会有些微微不屑,因为那远远算不上一块好玉,然后不会再看第二眼。
可是对于我来说,它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我闭上眼都能在脑海中描绘出它的轮廓和纹路,它是一块普通的玉佩,可这块玉佩确实属于我师父的。
当年师公仙逝时,门派的信物并没有传给那个名扬天下的宗老头,反而给了师父,宗老头后来跟我说,是我师公偏心,偏心那个将他引以为豪的毒术和易容术传承下去的师父,对于宗老头这个正正经经,只学行医救人之道的大徒弟,他反倒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师父虽对名利不怎么看重,但因与宗老头师出同门,又在技艺上始终未分出个胜负来,所以对于这个认可,她是十分看重的,自得到这玉佩的那天起,便从未离身过。
小时候我还好奇问过师父,为什么一直戴着这块玉佩在身上,师父那时俏皮地朝我眨眨眼,一脸神秘兮兮的表情,说:“这是尊严。”
现在这块玉佩,就躺在那个特使宽大粗糙的手掌心上,我死死盯着它,仿佛只要盯着我便可以不说接下来的话一样,白芷自然也认出了那是何物,立刻走到我身边,用手托住我的手臂,我被她一碰,立刻从意识的虚无中回过神来,我张了好几次嘴,也没说出话来,那特使向前走了两步,将手举高弯下了身子。
我朝白芷挥挥手,声音哑得不像话,“拿……过来吧。”
白芷点点头,手有些颤抖地从那特使手中拿过玉佩,先是低头看了看,接着才十分艰难地转过身走到我身边,“小……小姐。”
她几乎从不在外人面前喊我小姐,这是私底下的称呼,她平日里最是守礼,断不会犯这种错误,那只能说,她是故意的,她想用这种方式,来安慰我。
我抬起头朝她笑了笑,但我自己都能察觉到,这种笑是多么的苍白无力,自欺欺人,我又低下头看了看她手中捧着的玉佩,她白皙的手衬得那抹碧绿格外好看,如此近距离的观察,我已经能看清楚它身上的纹路,心中最后一抹希望轰然倒塌,其实我早该知道的,在它出现的那一刻就知道,它是真的。
那特使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等待,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我好像突然想起了许多事,但都是模糊的,零星的片段,一个一个地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速度之快,让我甚至看不清那是什么,不知过了多久,我抬起头,朝那特使开口:“说说吧。”
特使低头恭谨地道了声是,然后声音平稳,不带一丝起伏情绪的叙说了起来,我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简短有力的将事情说完,仿佛他说的是天荒夜谈,即使我听了也根本不会信似的,可我在一片混混沌沌中,依旧听清楚了几个关键的词。
纵火,面目全非,玉佩。
他很快就说完了,然后便垂手立在一边不再言语,白芷在一旁小声的啜泣了起来,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哭什么?”
她抬起头看我,眼里已经红成了一片,用悲伤的神情看着我,然后又低下头开始啜泣了起来,整个大堂里,只听到她的声音,我端坐在那里,目光毫无焦点地看着前方,接着感觉手背上凉凉的,我低下头,是一滴水珠。
咦,下雨了吗?
我抬头看了看天,接着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我的脖子流了下来,我下意识地抬起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好奇地看着手掌中的水迹。
“小姐……”白芷哭着将手帕递给了我,呵,原来是我的泪啊。
我摇摇头,朝那个特使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特使愣了愣,接着很快回过神来,低下头不敢看我,又老老实实地将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我听完后直摇头,“你在说谎。”
特使立刻跪下叩头:“卑职不敢。”
“你说,”我想了许久,才很艰难地说出了那两个字,“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了,那你们怎么知道,是我师父。”
他迅速作答:“因为是瑞王府起火。”
我像是没听懂一样,歪着脑袋问道:“瑞王府?”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盯着他,立刻低下了头,“是的,公主。”
“你是说,我的家?我长大的地方,瑞王府?”
他很艰难地答道:“是的,公主。”
“怎么会起火呢?”
“回公主,是有人故意纵火。”
我摇摇头,“不对,即使是王府起火,为什么被烧死的就一定是我师父呢,你都说我师父之前就已经失踪了。”
“是这样,可是……”他抬头看了一眼白芷手中拿的玉佩,“尸体上,有玉佩。”
“呵,原来是这样啊。”
皇帝伯伯是知道那块玉佩的,小时候我曾赖在他怀里同他抱怨过,我问师父索要这块玉佩,师父却小气地不肯给我,皇帝伯伯当时大手一挥,给了我一块更好更大的,翠绿欲滴的碧玉,我立刻便抛下之前的烦恼,高高兴兴地接下了。
“瑞王府,都烧没了?”我眼前已经一片模糊,仿佛有一个水帘子挂在眼睛上,我眨巴了两下眼,想要将这种模糊眨去,可结果适得其反。
特使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回公主……是的。因为府里头没什么人了,因此救火不及时,大部分都烧没了。”
“府里其他人呢?”
“火烧起来时是半夜,他们都没来得及逃出来……”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