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安置在军营内没有多久,罗伦他们就见营地里的士兵由一开始的寥寥可数,人数忽而暴涨了起来。
想必是因为他们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这场战争提前结束了。罗伦和胡三立等人一个眼神交汇,前后纷纷站了起来。
果见很多人神情颓然,身上或多或少都染了鲜血,更有甚者是被抬回来的。
“将军,托籍将军,你怎么样”
人群渐渐都聚到了声音传出的那一边。罗伦等人不动声色地侧目去看,果见伤着是阵前那位与他们搭话的将军。
托籍的伤势看上去很是严重,人早已昏迷过去不说,即便被人扛在背上,那自然垂下的两只手臂却是伤痕遍布,如断线的风筝,血不停地滴答了一路。
错身而过的时候,胡三立和罗伦看得分明,其人手臂上那些连绵了一路不断的血流,皆是因为肩膀上碗大的口子。
毕竟托籍是将军,现在又是重伤员,在一众人的前呼后拥下,罗伦他们这样的外人还没有机会来得及上前细看,托籍就被背入了营帐。
“喂。”胡三立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罗伦,不动声色地凑近:“你这真是害人不浅。”
害人不浅的份儿胡三立也有参与,罗伦只是把这想法压了下去,并没有予以回击。毕竟当时的那句话是由他口中说出,的确让托籍分了心。不然这伤情也不至于如此严重。
“不过,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来是……”越是静下心,罗伦越觉得这其中不大对劲。什么叫害人不浅?按照胡三立这个逻辑,莫不成他们是要和敌人握手言和了吗?
“当然是来赶路的,闭住你的嘴。”胡三立一横眉毛,冷冷地瞪了一眼罗伦。
罗伦恹恹地别开头去,掩饰住眼中慌乱失神的神色,这回换他彻底心虚了。一时的嘴快,差点儿说漏了嘴。
好在现在这军营里胡人的心思全然不在他们这几个生面孔身上,料想那没有说完的话也不会过多引人注目。
也算是有惊无险。
“你们几个,过来。”有人朝着他们几个站立的方向招了招手。
正当罗伦几人被晾在一边多时,那刚刚醒转过来的托籍便立马找了人来请他们。
“看吧,我的话还是奏效了。”罗伦含笑和迎面走来的几个胡人点了点头,又故意放缓了步速,和胡三立并肩走在了一起。
“你们都退下。”托籍半个身子都使不上劲,看上去和个废人几乎相差无几。
不过终归是千万大军的将军,气势派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半分:“你说你们几个的家遭了灾?”
罗伦平淡无奇的一张面孔上立时浮现出了化不开的悲色:“是啊,那不都是因为风雪交加,中原军恰巧又杀了过来。”
罗伦可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在胡人他们口中,天盛向来都被中原二字囊括。
托籍苍白的一张脸上更因此而憔悴了几分:“中原军。”
罗伦下意识地去寻胡三立等人的目光,希望能从他们的眼神当中得到些什么肯定的神色,以此来佐证他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
看托籍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天盛与黎琯在前方开了战。
托籍这样的疑惑夹杂着忧虑之色,分明是需要有人再添把火的。胡三立忽而就在一旁叹了口气:“黎琯和中原军打了多日始终不分上下,我们本想着这次许是情况不一样。也就没有做进一步的打算。哪料到……”
故意恰到好处的欲言又止,往往就是设给敌人的圈套。
只是托籍显然并没能看出个中潜藏的猫腻,还追问了起来:“没有料到什么?”
“没有料到黎琯的公主亲自出谋划策,竟是扳回了一局。”胡三立不知道为什么苏少将军要让他这么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之前的言辞去复述了一遍。
果然就见托籍露出了一种尴尬之色,这种尴尬是伪装出笑意却还是很假的样子。或许托籍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个样子比之前的憔悴僵硬还要明显。
“那,那还是挺好的。早该挫挫中原军的锐气了。”托籍明明是茯尹一族的将军,往日便属他们最和黎琯冲突最大。
胡三立和罗伦脸上不禁同时露出了一种嘲讽的笑意,不过还好二人都忍住了。那怪异的角度看上去就像是旁人的错觉。
更遑论,托籍一心沉浸在这个眼前几人带来的消息当中,早没有了心思去观察这些。
“既是胜了,为何你们还要出逃?”托籍终于问到了点上,问到了胡三立他们最期待的问题上。
这种东西一定不能太过主动,即便披着胡人的皮,毕竟内里也是假的。别有用心,本来就不是真情实意。
但是由托籍占了话语的主动,情况就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苦情的一面自然是要交给罗伦,罗伦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发现了自己在这方面好像尤有天赋:“中原军往后退了一里地,黎琯他们就乘胜追击又进了一里,说是要给大将还是公主什么的补给,就把我们几个的家全给强占了。”
更关键的是,一到这个时候,胡三立主动退出,分明是将烫手山芋全扔给了他。
“黎琯的作态向来嚣张跋扈。”托籍好像很是为几人的遭遇而倍感愤愤不平。
自然,不排除这样的因素在内。但天下的乌鸦一般黑。罗伦几人谁都不搭话。更何况,他们要托籍的同情或是愤慨干什么?这不过就是一次用计。
“不过,哎,算了。”罗伦捏了捏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