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十九年旧历四月的一天深夜,北京城突然风雨大作,夹杂着阵阵惊雷。新修成的奉天丶华盖丶谨身三大殿因雷击起火,化为灰烬,当时刚刚准备迁都的朱棣,听了这个消息,心中立即升起不祥之感,因为这样的一场史无前例大火,定会引起朝政的动荡,尤其是对自己刚刚动了迁都的意图,这样一个”上天示警”十分严重的问题,只怕要引起不少人恐慌,而那些反对迁都的臣子,少不了要抓住这次天怒人怨的机会。
朱棣猜得没错,对于这样一件“天怒人怨”的大事,朝廷文武百官中,是绝对不会那么平静,最先发难的是礼部主事萧仪,此人永乐十三年乙未登陈循科二甲第六十七名进士。曾任职吏部文选主事,后来朱棣见他能干,提拔为礼部尚书,对其还算恩宠,谁知这一次竟是他率先上了奏折,这位六品官员认为:三大殿遭受雷击是因为迁都的缘故。把国都从南京迁来北京,不但诸事不便,就连大明的皇脉也撂在江南。这是大不敬的事,有了礼部牵头,其他衙门也纷纷效仿,一时朱棣的龙案前都是上疏批评永乐迁都是背弃洪武的祖训,这让一心迁都的朱棣,震怒异常,他认为萧仪把迁都与雷击三大殿联系起来,完全是蓄意诽谤。
因此他几乎在第一时间内就作出了决定:命令锦衣卫将萧仪抓进北镇抚司大牢,不作任何审讯,就以”谤君之罪”处以极刑,按说这样的雷霆手段,应该足以震撼那些官员,但明朝的官员里还真有几个硬骨头,在朱棣如此的雷霆手段,这件事仍是没有被压下来,萧仪的观点在官员中仍有不少人继续上奏折,这些官员多半是科道言官。科指六科,道指十三道。六科是对应吏丶户丶礼丶兵丶刑丶工六部成立的,是稽查六部的监察部门。六科编制是四十人,每科的负责人称为都给事中,正七品。余者都称为给事中,正八品。十三道是对应全国各省,当时全国只有十三个省。十三道御史统归都察院管辖,御史的官阶同给事中差不多。
两个衙门类似于今天的监察部和审计署,级别却要低得多,但权力极大,加上这些人都是年轻官员中选拔,算得上是初涉仕途,尚不致沾染太多的官场恶习,担任言官敢于弹劾不法权贵,因此被朱棣仰仗,本以为自己这此的迁都是大事,怎么说也是为朝廷做了一件大事,不能因为一场大火,而毁掉了多年的辛苦。
但朱棣实在没想到,那些平日里看似反对的官员在自己杀了礼部主事萧仪后,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反而是这些言官终日认为皇上”轻去金陵,有伤国体”。
初始,朱棣还好生说道说道,那知这些言官油盐不进,说了半天,只认准了“轻去金陵,有伤国体。”
朱棣本就不是一个十分有耐心的人,眼看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好生说了大半天,对方硬是不低头,登时大为恼火,有心想杀几个立立威,可这些是言官,不能像对待萧仪那样,一概杀之。他于是心血来潮想出一个办法,让这些科道言官与部院大臣一起到午门外跪下对辩。迁都究竟好不好,让双方各抒己见。
这样的法子只怕也只有朱棣能想出来,当时正是”清明时节雨纷纷”的时候,午门外的广场上,言官与大臣分跪两边,个个都淋得落汤鸡似的,但谁也不觉得尴尬,也不觉得侮辱。他们争论得面红耳赤,一天没有结果。朱棣让他们第二天再来午门下跪辩论。雨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朱棣在城楼上不愠不火地看着。官员们冒雨下跪,不依不饶地争论着。这场景看起来有点滑稽,然而却是十分的有效,那些言官争论了一番,却发现皇帝根本不在乎,每天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便是那些部院大臣,如此折腾了一番,所有的部院大臣与科道言官都看清了皇帝迁都的决心,纵然是天怒人怨,皇帝也不会改变主意。
这一次闹腾后,再没人反对,自此大明的金銮殿就在北京坐实了,这一坐差不多十年了,这十年了倒也没再发生什么大事。
对于当年的这段事情,朱高炽记忆犹新,时而想起不免有些害怕,尤其是那一场天降大火,将奉天丶华盖丶谨身三大殿化为灰烬,让他从心底就有几分惧怕,从骨子里也对这三大宫殿十分的不喜欢,除非有不得已的时候,否则绝不会去这三大殿,平日里多半在御书房。
御书房位于紫禁城东北部宁寿宫花园的北端,面南向北靠红墙,东西共九间,是宁寿宫建筑群的一个组成部分,其正中前檐下悬御书房三个正楷大字,房内布置是朱高炽按照自己的喜好让人布置的,室内、炕案、炕几、香几、绣墩、方案等平日办公所用的器具,这些器具都不大,那是以为归为皇帝的御书房,室内空间并不大,反而是狭小曲折,所以布置的东西多为精细小巧,墙壁之上,除绢、纸帖落外,还挂有御笔字、山水、花鸟等插、挂屏,一一点缀,显得十分的典雅。
朱高炽在太监的搀扶下,在书房的龙椅上坐下,太监海涛小心的打开了奏折,今日的奏折上的事情,倒也不多,除了几件小事之外,并没什么太大的大事,唯独有两件大事需要皇帝亲自处理。
第一件事就是新皇帝登基已经第二个年头了,按照规矩,每个年号开始的一年称元年。新皇帝即位后,一般都要改变纪年的年号,称为“改元”,也就是说,经过改元,新皇帝的年号算是正式可以昭告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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