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了半个时刻,日当正午,这时再无来人。武当派中一人走到台上。他身着素衣道袍,白发及顶,含须至颈,实有七十光景左右,一双目光神射。向众人瞧一眼,施单手礼道:“诸位英雄好汉,今日八月初八,武林大会由敝派主持,多谢诸位赏脸前往。贫道俞莲舟不胜荣幸。”众人齐声道:“俞道长何出此言?武林大会,原是武林盛事,自该前来。我等向来久仰贵派张真人与武当七侠盛名。今日一见,实在荣幸之至。”
俞莲舟道:“诸位英雄好汉,武林大会,至今流传一百多年。便是上一lún_dà会上,正当元廷残暴,百姓流离,各地便有起义之师征讨元廷,纷乱由始。那时各派武林豪杰齐聚少林,商议抗元大义,由各派掌门协助起义之师,如今二十余载已去,五年前太祖皇帝朱元璋终于驱除鞑虏,还我山河,扬我汉人各族威名。”他这一番激语壮言虽无掺杂一丝内劲,也是潺潺奔泉,闻来震人心魄。
立时便有人道:“不错,那元廷百余年前杀我汉人,入主中原,如今气数已尽,何等快哉。”众人皆瞧去,只见那人粗布衣衫,彪悍生威,立在那处。俞莲舟把双眼瞧着他,又听他道:“只是二十年来,元廷虽弱犹强,更有那噶尔笑笑一等高手,趁机杀了我许多武林好手,咱们该寻到他,一刀杀之,决不可放过。”他一提到那噶尔笑笑,场中许多人皆相顾骇然。原来二十余年前,各地起义之师纷纷而起,却不成气候,屡起屡灭。固然有那大元元帅察汉帖木儿统军有道,其实也因噶尔笑笑鬼神莫测,伺机杀害了许多义军首领。虽有武林好手一同,却不敌他手,反丢了性命。是以那噶尔笑笑威名震慑中原,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俞莲舟沉吟半回,点头说道:“古江离,听闻你师兄弟二人,年初在甘肃碰见了那噶尔笑笑,并不错罢。”那汉子便是古江离,他闻声生悲,踏前一步,神色痛苦道:“不错,那日我师兄弟二人,碰巧遇见两兵相交,一探才知是北元残党侵犯前来,我二人身为中原人士,自然恨元党入骨,便要上前相助。岂料那噶尔笑笑不知从哪里飞身出来,我二人与他相斗一场,数招之内落败,他一掌击毙我师兄,又打了我一掌。”众人听得出奇,他二人落入手中,焉能活命?怎的他如今好生生立在这里。
俞莲舟便道:“古江离,贫道亦听过你二位大名,虽无帮派,武功也着实不弱。也敌不过那噶尔笑笑?”武当派自张三丰不问派务,便由七侠之长宋远桥掌理,十年前宋元桥请辞掌门之位,潜心修道。这才由他担任。无论任何江湖大事,他都略知一二。年初朝廷确实派兵三路,狙击扩廓帖木儿,唯有西路军大胜回朝。而今听他一说,又如何不信,只想那噶尔笑笑神出鬼没,怕是跟随了扩廓帖木儿,一路到了西域。
古江离威目如炬,忽得‘哧啦’一声,他已撕开衣服,露出胸膛来。众人一望,只见他胸膛上有一淤青掌印。立时有人失声道:“寒若般那掌!”古江离沉声道:“不错,这便是噶尔笑笑所留下的。想必诸位十分疑惑,为何那噶尔笑笑不曾杀我,这便是缘由所在。”
俞莲舟一瞥之下,也吃了一惊,他虽不曾亲眼见得噶尔笑笑,也自听过他独步天下的掌功,阴毒无比,无药可治,当下再无半分猜忌。却于他话中颇有几分不解,因问道:“古江离,他为甚么要给你留下一个掌印?”古江离道:“那时他打了我一掌,便说‘朱重八犯上作乱,我蒙古皇帝不久必卷土从来。武林大会在即,到时你只需说一说便是。’他方说完,就飘然而去。我早已听闻这寒若般那掌的厉害,凭我的武功,只怕撑不过一年。”他明知自己活不过许久,却丝毫不露半分贪生怕死之意,教人瞧来也好生敬佩。又道:“侥幸我活到今日,这便急急赶来,与诸位说一说。”
众人听了深信不疑,都想果真如此么?北元败退已有数年,只是苟延残喘,如何还有气力攻回中原。立时有人想到,那噶尔笑笑身为元人,自然向着元廷说话,说不定是故意说来,好教众人慌乱一番,其实不过出口心中闷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