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小念卿已端坐在床,眼望的窗外天色大明,心中暗想那高人说有人来接他,究竟是甚么人,又来接他做甚么。他本想昨夜悄然离去,只是每每念及日后无依无靠,实在难以抉择。那高人本已救过他的性命,想来不会骗他,便依着性子等候。
过不多时,门外忽得有人扣门,小念卿心中一动,跳下床来,却见那破旧的木门已给人推开,接着便见一位魁梧的大汉走了进来,瞧见他,面上欢喜,拱手道:“小兄弟,来的晚了些,还请见谅。”
小念卿听他声音粗犷,又对自己礼待有加,显是十分的随和,跟着作个礼,心中踌躇不知如何回答。
那大汉瞧见他反应,哈哈一笑,道:“小兄弟,无妨,我真名作殷六,你若不嫌弃,唤我一声殷大哥就是。”小念卿面容欢喜,叫道:“殷大哥。”殷六点一点头,自后背取下包袱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一张油纸包裹,那里面两张大饼,说道:“你先吃了,咱们再赶路。”小念卿闻之食欲大增,接过来狼吞虎咽,险些噎着,又喝了些水,这才顿觉舒畅。
殷六拍了拍腰间,满意点头,见他面色沧浮,显是暗藏忧虑,不由温和道:“小兄弟,你唤作甚么名字?”小念卿对他毫无顾忌,道:“殷大哥,我姓沈,唤作念卿。”
殷六双目闪动,赞叹道:“好名字。”说着往窗外瞧一眼,这便道:“念卿兄弟,咱们这就走罢。”
沈念卿点一点头,两人当下出了屋内,到外一瞧,这间屋子竟是背依山坳,屋前方两处山坳隔着,成三环之势,自中一条幽僻小道延绵不绝。
殷六去一旁解马过来,笑道:“念卿兄弟,我来牵马,你坐上去罢。”说时将他拥上马背。沈念卿不及反应,殷六已走在前头,牵马而行,说道:“下雨方晴,路滑得很,你坐稳啦!”沈念卿极为不解,道:“殷大哥,你为甚么不乘马?这马极为健壮,咱们两人都不必走路。”殷六掏出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口,不回头的道:“念卿兄弟,我这人宁愿走路,也不愿乘马。”沈念卿奇道:“为甚么?”
殷六摇了摇头,说道:“骑马总是赶路的,现下咱们不急,慢慢走便是。”沈念卿心想,这马本是殷大哥的,他情愿让给我坐,我倒极不情愿,不如不乘便是。便道:“殷大哥,你不乘马,我也不乘啦。”说着身子一斜,跳了下来,地面泥土甚滑,方自落地,身子倏然跌倒。殷六手疾,一把抓住他,将他扶稳,细细打量一番,这才道:“念卿兄弟,这马本是你的,你为甚么不乘?”
沈念卿不由吃惊,奇道:“殷大哥,这马不是你的么?”心中想到,恐怕是昨夜那位高人留下的。
殷六见他眉头一皱,当即舒展,也猜到大概,便听他说:“殷大哥,你知道那位身穿斗笠黑服的高人是谁么?”殷六摇头道:“我并不晓得他真实身份,只是他曾救过我一命,这次告知我来此地接一个人,我便来了。”说着又道:“你真不乘马么?”见他点头,哈哈一笑,松开马绳,道:“那咱们便走路罢。”
两人当下徒步而行,殷六走不多远便要喝一口酒。沈念卿却想着日后之事,他本想问一问此行要往哪里去,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心想殷大哥是个好人,跟他走就是了。
两人一路顺着小道绕行,殷六初时只当他年幼,不肯放步大行。走过一段路,觉他不曾气喘半分,心头微微惊奇,那时他险些摔下马来,显然是不会半分武功,何以走的这般自如。走了一个时辰,已上了一条大道。这时心头有了计较,故意迈开脚步,踏步而行。却见他虽身子弱小,亦不肯服输,奔步前行。
再走一段路,已见得他额头出汗,殷六顿住脚步,望着他,双目带了赞赏,道:“念卿兄弟,咱们还有好大一段路要走,你无马可乘,不如我负着你走罢。”沈念卿扶手擦汗,执拗道:“殷大哥,我不用你背,我能走。”
殷六喝一口酒,大笑三声,道:“好,念卿兄弟,咱们再来比试比试。”说着又踏步前行,沈念卿微微一笑,跟了上去。这一走,竟自清晨直走到午时,走了十余里路。天色早已放晴,一轮烈日升在头顶,沈念卿一路坚持下去,终究体累至极,衣裳全已汗湿,不由停下了脚步,大口喘气。
殷六笑道:“念卿兄弟,你毫无武功,却能持之以恒走了这么久,连我也不得不倾佩。”说着心念一动,当即喝道:“气蕴丹门,息调紫中,百会灌顶,九转泉涌。”沈念卿陡然听他一喝,不免一怔,随即反省过来。他自幼随着父亲浪迹,听这四句话,分明是调息身体之能。也顾不得地面阴湿,当即端坐下来,闭目屏息,手心朝上置于大腿,如老僧坐定。
这四句本是乏倦去疲的口诀,任何学武之人都当晓得。沈念卿静心持坐,缓吸深吐,一呼一吸间,只觉心如空明,疲乏减弱,心中大喜,仍是如故而为。直到九遍过后,忽觉得足底涌泉穴一股微弱热量涌上来,顿感身子一震,精神充沛,周身疲乏尽去,睁开眼来。
殷六瞧着他忽然端坐,微微颔,接着便见他坐立不动,宛若睡着一般,心中暗暗吃惊,心中想到:“我本是兴致所言,随口一说,想不到他悟性觉佳,竟能一遍遁行。”念头转过,仍然盯着他,却见他迟迟不得醒来,不由笑面流转,险些大笑出声。再过得片刻,已是蹙眉不展,心道:“若是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