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男人——
谢翊惊慌地脱口而出:“你是谁?”
自家内宅里,怎么会有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然而对面束手站在廊下的人,却似乎是认得他的,见他如是问话,仍旧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唇畔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冲他点了点头。
谢翊不禁愣住了。
“见过印公。”这时,恰逢舒砚追了过来,瞧见二人僵持着,忙朝着汪仁的方向行了一礼。
话音刚落,有人掀了帘子匆匆从屋子里出来,走下台阶朝他们行来。
谢翊展颜,笑着迎过去:“阿蛮!”
谢姝宁顺势攥住了他的一角袖子,回头看一眼汪仁,飞快地同谢翊介绍起来,旁的且不多提,只说是母亲的救命恩人。
“多谢印公!”谢翊闻连忙遥遥同汪仁道起谢来。
汪仁微微一颔,道:“外头冷,快些进去吧。”
一行人便往屋子里去。
屋子里暖意融融,在外奔走许久的几人一踏入其中,便都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这股暖意直朝着四肢百骸而去,浑身舒坦。
宋氏正在由鹿孔施针,听见动静不敢抬头来看,只轻声问:“可是翊儿回来了?”
早几日,谢姝宁便已经在算着日子,若非大雪耽搁,只怕会回来的更早。宋氏亦是一直在翘以盼,时时计算着谢翊几人回来的剩余天数。
“是少爷回来了。”玉紫在边上伺候着,闻俯在她耳边轻声回道。
宋氏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众人四处想法子按照鹿孔开的方子为她寻药,眼下已有了些消息,事全都在沿着好的方向展。
少顷,鹿孔收了针,唤玉紫扶宋氏起身。宋氏眼睛上的纱布已经撤了,但她此刻仍无法视物。
玉紫遂扶着她小心翼翼地往外去,走至半途。谢姝宁已迎了上来换了玉紫来扶她,口中笑吟吟道:“娘亲,哥哥回来了。”
宋氏也笑,“可是又长高了许多?”
她瞧不见。只能靠问。
“长得快,又高了许多,这都快赶上表哥的身量了。”谢姝宁轻笑,“等娘亲的眼睛好了,亲自看一看,定然会吓一跳。”
说话间,她们已经走到了外边。
谢翊高声唤着“娘亲”,扑了过去,几乎忍不住要像幼年时一般紧紧扑进宋氏怀中才好。只可惜如今年纪大了,万不可再如此。他刹住了脚步只伸手去扶宋氏,目光却在宋氏的眼睛跟谢姝宁之间流连。
谢姝宁摇了摇头,悄悄指了指外头,示意过会再同他细说。
先前舒砚去接谢翊时,他们尚不知道宋氏眼睛受伤的事。因而谢翊直到这会见到了宋氏,才惊觉不对劲。
母亲明明在看他,眼中却似蒙着一层薄薄的阴翳,灰蒙蒙的,又似根本不曾在看他。
他忍耐着,陪着母亲拣了高兴的话说了,绝口不提惠州的事。
现如今儿女都在身侧。宋氏也高兴,眼角眉梢皆是喜气,原先的郁郁之色似乎在瞬间烟消云散。
“厨下备了吃的,先去用了饭再好好歇歇。”说了一会话,宋氏心疼谢翊、舒砚几个才入的京,身上定然疲乏得很。便先不继续留他们。
谢姝宁便让人下去传话备饭,随后兄妹几个渐次出了门。
一走下台阶,谢翊便忍不住匆匆追问起宋氏的眼睛出了何事。
谢姝宁并不打算瞒他,将生石灰一事仔仔细细地同他说了。是谁下的手,为何要下手。今后眼睛是否能痊愈,她一丁点也没有隐瞒,全都告诉了双生的兄长。
多年来一直对父亲怀抱希望的谢翊,虽然此刻已知道父亲并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样,但也从未想过,生下自己的男人,竟会狠毒疯狂至此。
他愣在了原地,迈不开脚,也说不出话。
只有风呼呼吹着,将他的衣袂吹得扬起又落下,像一片雪。
良久,他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道:“他怎么能这样……”
怎么可以对自己的结之妻下如此狠手?
谢翊站在风中,陡然察觉,自己竟好像从来谁也没认识过父亲一般。
寒意一阵阵地在身上盘旋,挥之不去。这股寒意并非自冷风中而来,而是沿着他的脊髓从骨头缝隙里冒出来的。
他看向谢姝宁,面色苍白:“我们真是他的孩子?我们怎么会是?”
谢姝宁答不上话来。
若能选,她也不愿意做谢元茂的孩子。
“……哥哥。”她叹息着唤了他一声。
话音未落,斜刺里伸出一只胳膊,一把勾住谢翊的脖子将他拉到了一旁,道:“是不是都好,老天爷定下的,你想也是无用。倒不如打起精神来好好想着,今后的日子如何过才是。”
谢姝宁循声望去,但见舒砚一脸轻松,冲自己微笑了下,拉着谢翊先行离开。
她转身去寻鹿孔,问起药的事。
鹿孔四下一看,没现旁人,忙低声道:“印公这些日子各种奇药异草,海上仙方,不管能用不能用,每日只流水似地往小的这边送,只差两味,这治眼疾的方子上所需的药也就齐了。”
谢姝宁日日提着的心略放下了些,但转瞬又觉如此不大妥当,同鹿孔略说了几句话后她便去见了汪仁。
自打汪仁送了宋氏回京,便时常往谢家三房跑。
左右他是个宦官,出入内宅也毫不避忌。
但时间久了,谢姝宁清醒回来,便忍不住觉得这样下去有些不成样子。
她去见汪仁时,汪仁正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