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拜见香帅。”李安平虽然早已不是李中易的部下,却依然坚持以军礼拜见李中易。
李中易微笑着招手,将李安平叫到身旁,笑眯眯的说:“我如今在禁足在家中,你倒是好胆,居然敢这么大大咧咧的上门?”
李安平撇了撇嘴说:“天塌下来,自有祖父他老人家顶着,末将何怕之有?”
李中易不禁哑然一笑,以李琼的崇高地位,只要不是公开谋反,区区小事的确不须担心。
“郡王爷的身子骨还好吧?”李中易信口问李安平。
李安平忽然叹了口气,说:“这两年吃得少了,睡得更少,虽然没啥大病,可是,小病却不断,身子骨明显不如往日。”
李中易点点头说:“等我陛见之后,一定登门去替郡王爷好好儿的瞧瞧病体。”
李安平猛一拍大腿,笑道:“那敢情好,不瞒香帅您说,您可是花多少钱,请都请不到的神医呐。”
以前,李中易给过李琼一个偏方,倒是彻底治好了他的顽疾,没想到,却让李安平给惦记上了。
寒暄了一阵之后,李安平瞥见四周无人,就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密封得很好的信函,悄悄的塞进了李中易的袖口。
李中易不动声色将信函拢进了袖子,嘴上却说:“郡王爷年纪大了,要多注意休息,不要太过操劳。”
李安平完成了此行任务,他的整个精神状态,都松弛了许多,嘻嘻笑道:“香帅,东三街新开了一座瓦肆,百戏啥的,都演绝了。等您有空的时候,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李中易心中有数,这个李安平,乃是京城里边。人见人怕的一个街头小霸王。
李安平手底下,聚集了一大批勋贵子弟以及街头的小混混,平日里偷鸡摸狗,打架斗殴。广开店铺,保护明娼和暗娼的勾当,可没少做。
用千年以后的话说,李安平就是典型的八旗弟子,响当当的黄带子。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李安平的恶劣行径。可是,谁叫他亲爷爷是开平郡王李琼,他的亲爹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兼天武卫的都指挥使呢?
在这个拼爹的时代,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人比人,只能气死人。
等李安平带着礼物走后,李中易回到内书房,打开李琼的那封亲笔信,仔细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黄景胜虽然精明强干,可毕竟距离决策的中枢十分遥远。许多朝中的大事,他都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李琼则不同,此老不仅深受柴荣的信任,故旧袍泽遍及禁军。而且,他的三儿子,也就是李安平的父亲李虎,是军中的重将,所以他们家的消息来源不仅十分迅速,而且比黄景胜的准确得多。
张永德和赵匡胤。居然暗中走到了一块,而且,两家的秘密交往,时日已经不短!
如果不是李琼的及时报讯。按照李中易的原计划,张永德应该属于未雨绸缪的战略之中,最应该争取的对象。
姜毕竟还是老的辣啊。别看李琼整日里待在家中,可是,京城之中发生的大小事情,却很难逃过此老的眼睛。
啥叫树大根深。党羽密布?开平郡王李琼,就是摆在李中易面前,最鲜活的例子!
王溥、赵匡胤和张永德,李中易一旦把这三个人,串到了一起,历史上的很多谜团,当即迎刃而解。
柴荣一直高度猜忌张永德这个殿前都点检,乃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却不料,深信柴荣信任,继任殿前都点检的赵老二,竟然和张永德是战略性的盟友。
嘿嘿,不得不说,赵老二的确是天纵奇才啊。
连勾结张永德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被赵老二做成了,趁柴容驾崩后,仓促之间发难,谁比他更有资格得天下?
李琼在信中,还说了一些宫中的隐秘之事,不过,对于李中易来说,这些都是小事。
最重要的是,李琼居然莫名其妙的提到了北周的末帝——宇文阐。
李中易对于这段历史很不熟悉,他特意找来了一本《周书》,翻到宇文阐的本纪,定神一看,立即就明白了李琼的暗示。
北周末帝宇文阐登基之时,仅仅才七岁,他当上皇帝还不到两年,就被权臣杨坚给宰了。
嘿嘿,宇文阐的经历,确实和柴宗训像极了!只不过,柴宗训的命运略强一些,他活到了二十岁那年,莫名其妙的死了,尽管妻妾成群,却没有留下任何子嗣。
看懂了李琼的暗示之后,李中易陷入到深深的沉思之中,首先是,李琼为啥会给他写这封惊世骇俗的信呢?
李琼难道不怕李中易拿了这封信,去向柴荣告密?
李中易仔细的一想,立即否定了这个可笑的想法,李琼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落下这么大的把柄给他呢?
恐怕,李安平所言的李琼亲笔信,未必就真是李琼所书。
这些树大根深的勋贵豪门,也许由于富贵享受久了,导致上阵打仗的技能日益退化。可是,论及耍弄阴谋诡计,他们却是高手中的高高手。
既然看懂了李琼的暗示,李中易很自然也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面临艰难的选择。
要么,利用和赵老二的旧交情,索性归了他这一边,在北宋朝廷之中,做个真正的逍遥公。
要么,接受李琼的邀约,两家在未来可能的危难关头,暗中结成紧密的同盟关系,共同应对很可能刮起的狂风暴雨。
杯酒释兵权的老典故,李中易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忘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