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从未对旁的女子动过心,而此番,若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下来,我也万万不敢相信,自己竟会于短短数十日内,便对一女子动了这般的心思。”
此时此刻,那傅湛掩于墨发鬓角之后的一双耳朵已然悄然变得通红,
然而,他却并未将此番眸色移开丝毫,只依旧定定望向于我,执拗而坚定地继续开口道:
“若你问,我究竟何时对你有了这般的心思?事实上,我也并不甚清楚……”
“也许是于悬崖之上,你以藤蔓拉住我的那一瞬间;也许是,上元佳节夜里,你忽然抬手递来那一盏雪鹰花灯的一瞬间;亦或许是,为替我出宫寻那九转还生丹,弄得满身是伤,面色苍白,为我出言相斥凌厉而对,却转身便将那九转还生丹抛来的一瞬间……”
那傅湛顿了顿,微抿了抿唇,又继续道:
“亦或者是,更早的时候……”
“也许是,栖梧宫内,你言笑晏晏地走上前来,眼带狡黠地,说要同我做一个交易的那一瞬间;”
“甚至于,还有可能更早……于年宴之上,我出手挟持于你,刀剑于颈,却不哭不闹,甚至于还能出言嘲讽,更是趁我不备,转身偷袭,瞬间逃离险境的那一瞬间……”
“如此,还要我继续往下说吗……”
见我呆呆而望,忍不住眼睛越瞪越大的怔愣模样,烈焰那处,那人星眸璀璨,于微顿了稍许后,便只微挑眉,开口道。
“别,可以了,就此打住……”
闻得此问,我不由忙不迭地出声叫了停,
感觉喉间处梗着的那团气此刻可谓不上不下,几乎要将自己给活活噎死,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我完全有理由相信,若是再让这厮说下去,我那小心脏估计会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连环攻势,而爆体身亡的。
“那个,沧肆,不,傅湛啊,话说这般玩笑,还是,莫要随意开的为好……”
我不由抿了抿唇,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尖,强行把自己瞪大了的眼重新拽回到正常大小,而后,可谓甚是尴尬地打了个哈哈开口道。
“你知道,我并非玩笑……”
然而,那傅湛此番却似乎并不想将此事这般糊弄敷衍过去,只微蹙了眉,一字一句认真道,
“你当知,我所言,字字句句,皆出自真心……”
……
漫长的静默后,
此刻,见那傅湛眼神丝毫不避不让,只满眼认真,一副非要得到我确切回答的模样,
我便也不再想着随口几句敷衍过去,而是就此正了色,抬眸望了过去。
“真心?何谓真心?”
默然对峙间,我只抬眸而望,一路直直望向于他眸底深处,出口反问道,
“傅湛,你可知,自我初初见你之际,你的眼里便有着名为‘野心’的东西,那般显眼分明,根深蒂固,只沉沉掩于眸底深处,时时刻刻,都不曾消散过分毫……”
“或许,倒真如你所言,现如今,对我动了那般心思,存了这所谓的‘真心’。”
“但,你我都清楚,既是存了此般野心,想来日后便定不会仅仅拘泥于如今的身份地位,而是想要望的更远,站的更高,直至,无人可与之并肩……从此,筹谋算计,布局手段,所为的,便无非是那高高在上、手握天下的巍巍皇权而已。”
“现如今,也许尚且真有那所谓‘真心’可言,可待到踏上那皇权顶端,坐上了那把高高在上、冰凉华贵的龙椅,你又可能做到三宫六院唯有一人?可能做到自始至终,真心以待?”
“不,不可能,因为为了平衡权势,为了拉拢世家,为了这来之不易的巍巍皇权,万事,便不可能随心所欲。”
“即便是那满心满眼,都唯有江沐烟一人的萧祁,为了他手中的巍峨皇权,为了那高不可攀的诱人权力,却也依旧是免不了三宫六院,佳丽三千,也依旧是给不了他曾对其许诺的全心全意……”
“我们都心知肚明,各方势力错综盘结,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故而,这前朝后宫密不可分,莺莺燕燕必不可少,因而于这般境地下,四殿下,您又如何能做到这所谓的‘真心’?”
“苏慕,若你在意的乃是如此,我可同你保证,即便是真有那么一日,我心中之人,也定唯有你一人而已……”
闻我此言,那傅湛此刻微倾身上前,似是颇有些急切地出言许诺道。
“你误会了,”
我伸出手来,神色淡淡,只缓缓摇了摇葱白如玉的指尖,
“我并非此意,且听我说完……”
“傅湛,于我而言,这天陵皇后之位,我尚且不甚在意,弃之敝履。你觉得,我会难不成竟会愿意前去西沧,重新困于那朱墙深宫之内,束于那四四方方的天地之中,成为你三宫六院之中的甲乙丙丁么?”
“更何况,我对你,并无半分情意,也从未思及过男女之情,故而,无论是萧祁,或是你,无论是于天陵,或是于西沧,与我而言,都并无半分区别……”
“如此,我已话说分明,你可,明白?”
……
“你,当真,对我并无半分情意?哪怕是一丝一毫,也未曾有过吗?”
良久的静默之后,那傅湛终是语意艰涩,缓缓开口道。
我并未出言回答,然而,此时此刻,燎然而上的烈焰这处,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却清楚地彰显了我此番未出口道出之意。
“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