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见从通州出发的兵将已基本到齐,便严令麾下将官约束好所部兵士,在广渠门外列队准备进城,他自己则带着几个亲信亲自到广渠门下叫门。
不料守门的管兵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这位蓟辽督师的要求,只听广渠门门楼之上传来拿腔拿调的回应:“城外一兵一卒不得入城,且在城下安营扎寨,城内自然会有粮草供应。”
袁崇焕听了立即高声骂道:“你是何人?我等转战千里、鏖战百阵,方才到此,你居然敢闭门不纳,这怠慢军心之罪,你吃罪得起吗?”
袁崇焕话音刚落,却见一人从门楼里探出头来,答道:“袁督师,你可别吓我,杂家是司礼监沈良,奉旨提督九门,也不过奉命行事而已……”
太监!居然是个太监!而且居然还是个在满洲八旗逼近京师的时候,被任命为九门提督的太监!
崇祯皇帝登基以来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惩办魏忠贤、清算阉党余孽,又怎么会在这节骨眼上任用太监守城呢?
姬庆文带着满腹的狐疑,继续屏息静听。
只听袁崇焕高声呵道:“你奉的是谁的命?叫他出来见我!”
楼上那太监“嘿嘿嘿”干笑几声,答道:“袁督师,杂家奉的是当今万岁爷的圣旨,他老人家现在在紫禁城里坐着呢,不太好出来见您吧?”
什么?居然是崇祯皇帝不让城外的大军进城!
姬庆文听了那太监的话异常惊讶。
袁崇焕的惊讶丝毫不在姬庆文之下,瞪圆了两只眼睛骂道:“阉狗,我劝你不要信口雌黄,假传圣旨是什么罪过,不必我来教你,信不信我这就请出尚方宝剑,将你的狗头给砍了?”
不料那名叫沈良的太监竟一点也不害怕,冷冷说道:“袁督师不要误会,这确实是万岁爷下的旨意。杂家抗旨是死,奉旨也是死,您老大人高抬贵手,就饶杂家一命吧!”
说完,沈良便将头缩了进去,而他脚下的这道厚重的广渠门依旧被牢牢关闭着。
袁崇焕见状,已是恨得咬牙切齿,骂道:“本督师从来不讨好内廷,想必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条阉狗,才让他在这时候矫诏害我,看本督师不启禀圣上,将这阉狗千刀万剐!”
他骂得正在兴头上,却听姬庆文在他耳边提醒道:“袁督师,依下官之见,这个姓沈的太监不像是在假传圣旨啊!”
袁崇焕听了,扭过头来,用两道冷得好似寒冰的目光盯着姬庆文,问道:“此话怎讲?”
姬庆文答道:“督师不妨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城内城外几万双眼睛盯着,几万只耳朵听着,沈良若是矫诏,立即就会被人检举诛杀,搞不好现在尸首已经被倒挂在广渠门上了……”
“这么说,真的是皇上不让我军进城了吗?”
姬庆文叹了口气:“恐怕果真如此……天威难测啊!”
“唉!”袁崇焕长叹口气,“可惜我现在进不得城去,否则必然能够劝服圣上回心转意……”
“袁督师不能进城,或许下官有法子能够进去。督师有什么话,下官可以代陈。”姬庆文淡淡说道。
“什么?你有办法进城?”袁崇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的圣旨你没听见吗?总不见得你是想用随军携带的火炮将城门轰开不成?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姬庆文并没有回答袁崇焕的问题,高声对广渠门上呼喊道:“城内的人,还有那个叫沈良的,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这里有道圣旨,尔等赶紧出来接旨!”
他此言一出,城上的太监、城下的将军,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只听袁崇焕低声说道:“姬大人你可想好了说话,本督师刚才说了,矫诏可是死罪!”
祖大寿也赶忙走了上来,扯了扯姬庆文的衣袖,提醒道:“大人,领军作战讲就虚虚实实,可假传圣旨这种心眼却是耍不得的……”
而门楼上的沈良却也不敢怠慢,重新将头探了出来,说道:“哪位将军说有旨意?可否拿上来给杂家瞧瞧?”
姬庆文高声反诘道:“你懂不懂规矩?从来都是臣下过来接旨,哪有圣旨上杆子去找臣下的道理?你下来接旨!”
那沈良本就是司礼太监,自然懂得规矩,犹豫了好一阵,这才坐在一个箩筐里头,叫守城的军士将自己吊下城墙。
而他落地的那一刻,立即就被无数辽东将领团团围住。
这些将领一路奔驰,边走边杀,终于来到京师城下。却不料等待他们的,却居然是封锁得严密异常的广渠门和一道禁止入城的圣旨。
这些作威作福惯了的将领心中必然不服,将满肚子的怒气全都发泄在了沈良身上,立即就有将官将他从篮子里提出来,脖子上架上钢刀,骂道:“就是你这太监假传圣旨?”
沈良已然后悔轻易出城了,慌忙解释道:“诸位军爷,诸位军爷!杂家也是奉旨行事,诸位刀下留情啊!”
却听袁崇焕说道:“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奉旨,也不打算全军入城,只请你城门开一道缝隙,让本督师领着伤员进城,再面见圣上即可。”
司礼监沈良早没了方才的神气活现,眼中湿润着说道:“袁督师,袁大人,不是杂家有意为难,实在是圣命难违啊!”
袁崇焕怒目道:“通融一下也不行?你先放我入城,你的事情,本督师自然会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你快下令开门放人,否则本督师手里有的是刀剑,足够将你剁成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