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墨萧说的没错,比起锦耀皇室的龙争虎斗,错综复杂,南夜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便是要取梁承的项上人头对他来说不过有如探囊取物,难的是要让梁承亲口承认十年前犯下的恶行,要让他在千夫所指中走下高台。
“那便是梁北珏这步棋了。”琉璃说的稀疏平常,并没有因为之前梁墨萧提起梁北珏时的稍稍不同而犹豫。
倾挂的珠帘再一次发出了声响,梁北夙匆匆走到两人面前,“你们要对大哥下手?”
琉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梁北夙有些急切,“可是大哥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啊,你说是不是,墨萧。”
他转头看向梁墨萧,而梁墨萧只是低垂着头,没说话。
“不是所有没做过恶事的人都一定会得到好下场的,有些人可能甚至连什么是恶事都不甚明白的时候就失去了选择的权利,他站在了那个位置便是恶事,他的出身便是恶事。”琉璃这番话并没有说的如何抑扬顿挫,相反,她很平静,平静得几乎僵硬。
梁墨萧早在她开口的那一刹那便看向了她,她的目光始终平和地凝视着窗外,一动不动,本就比常人白出几许的面色依旧白皙,却白的很不正常,如雪一般,那不断开合的娇嫩红唇微微失去了血色,一时间觉得她好似风中飘荡的柳絮,不知归处。
梁北夙早已怔在了当场,一番话说的他无从辩驳,无端生出一股悲凉,他不明白眼前这个明艳倾世的少年怎么会有这样惊世骇俗的言论。
梁墨萧缓缓地将视线转向了窗外的河面,随着画舫的划动微微泛起涟漪的河面,“陆家吧,走陆家这步棋。”
“对对,”梁北夙连忙表示赞同,“反正一心想要大哥夺取皇位的是皇后,背地里没少对旁人下绊子的也是皇后,拿她开刀甚好。”说着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琉璃。
琉璃回过头看到梁北夙的神情时微微一哂,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有机会我倒是想会一会这位南夜的太子殿下。”
这一抹笑意清浅而温和,犹如梨树花开的清透,可即使此时的笑容柔和,也无法否去她方才流露出的反常。
“大哥是个特别正直的人,对谁都是那副不远不近的态度,即使是在皇后还有那位面前都是这样,这一度让那位很是不悦。”梁北夙口中的“那位”指的是梁承,连基本的称呼都不愿给他,可见是真的不愿与他牵扯上关系。
“之前在夏凉宫宴上不是见过一回吗?”梁墨萧说着缓缓停了下来,他第一次见她时是什么样的心境如今已经有些模糊了。
“嗯,”她应了一声,停顿了半晌,然后才说起,“只能将脸与名字对在一起。”
梁墨萧轻笑了一声,转而对梁北夙道,“过不了几日,梁承应当就会传召你进宫。”
梁北夙皱起了眉,略带不快地说道,“好好的散心干嘛非得提这个晦气的名字。”说着转身撩开珠帘,从木质楼梯处走了下去,步子踩的格外重。
梁墨萧对于梁北夙稚气的行为报以一笑,看向了面色如常的琉璃,眸光沉静而深邃,最后却依然没有询问她方才反常的原由,期望着总有一日要她亲自开口告知。
画舫在河中徐徐划行,两旁的景致游移得亦是极慢,这时,“嘭”的一声,似是有什么砸在了画舫之上,砸的极重。
随着画舫前后一顿,坐在木椅上出神的琉璃猝不及防,身子朝着一边倒去,本也不是带扶手的玫瑰椅,身子便重重地撞在了梁墨萧身上。倒是梁墨萧反应极快,一抬手揽过了她的肩膀,将她护在怀中,连肩膀相撞的那点痛感都避免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梁墨萧,他的神色从容而自然,琉璃脸色微凝,静静地从他怀里直起身子。
谁知,紧接着又是“嘭”的一声,才刚退出梁墨萧怀抱的琉璃还没坐稳又跌回了他怀里。
这下,梁墨萧才恍然惊觉琉璃正靠在他怀里,按说琉璃比起旁的女子身量已是高出不少,此刻在他怀中竟显得如此娇小,如今已是初夏,琉璃惧热,身上的长衫锦袍早已换做了薄衫,梁墨萧揽着她肩膀的那只手甚至能隐约感受到从她身上传来的热意,真真是温香软玉在怀。
他动了动手指,突然觉得心中某处似乎塌陷了,很微妙的感觉,酥酥麻麻的,不难受也说不上好受,像是空了。
这一切的发生也不过就在一瞬之间,在身后的夏桀还未反应过来时,琉璃已经十分平静地坐直了身子。
梁墨萧只觉怀中一空,薄唇微微抿起,待看到她坐正身子后眼中竟毫无波澜时,眸中不禁幽深暗沉下来,慢慢放下了自己还搁在一旁的手臂。
琉璃先是与梁墨萧道谢,透过窗子雕花的间隙往外面看了一眼,“好像是有人将船故意撞了上来,我听见夙王爷的声音了。”
画舫的下层,“滚开。”梁北夙此时的声音毫无温度,甚至有些冰冷,与平日在他们面前时的随意全然不同。
这时,另外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就你一个人?不可能吧,七弟平日不是最爱同那个面容呆滞的白眼狼在一处玩了吗?现在连你都抛下他了?”
“是梁北玄。”梁墨萧皱眉道。
琉璃轻声问道,“要不要下去帮一帮他?”
梁墨萧忽然笑了起来,嘴角上扬,愉悦道,“那倒不必,你别看北夙平日里自由散漫,一副随性的样子,但是对于自己讨厌的人,他的嘴向来不留情面。”
“谁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