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州城西北二十里的白池堡,入夜后依然人声鼎沸,堡内堡外,篝火多如繁星。攻伐盐州的大军,其中军主力眼下正驻扎于此。
白池堡原本是用作护卫盐池,位置就在盐池旁,就连空气中似乎都带着咸味,不过食水却没有问题,是甘甜清澈的泉水,与盐池中的卤水截然不同。
西北的盐池,不论是宋人手中的解州盐池,还是西夏这里的青白盐池,全都用的是晒盐法。将卤水引入盐畦中,然后依靠日光暴晒,不过最后还要用清水冲刷一遍,这样才能洗去苦味。不论是解州盐池还是青白盐池,都是有着一道清澈的甘泉才能成事。白池堡外的清泉,用来煮茶倒也是正好。
不过现在叶孛麻现在没空坐下来喝茶,在灵州之战中,表现得光彩夺目的老将,就在堡外上马,带着本部亲兵飞驰向盐州城的方向。
叶孛麻抵达盐州城下的前军营地时,已经入夜,营地内外篝火星星点点。留守营地的主帅仁多澣正在大门外守候。
焦急的等叶孛麻下马,仁多澣劈头就问:“太后和国相怎么说?”
“要我俩稳固寨防,等明日主力抵达后别作商议。”叶孛麻笑道,“太后亲自领军,不就是为了盐州城?用不着我们打头阵拼死拼活。”
仁多澣神色放松了些许,“要是当真如此,倒是一桩好事。”
“总该让梁家和嵬名家有地方出点风头,太后和国相就是这么想的。在灵州城,我们外姓的都为他们两家拼了命,也该他们出来做点事了。”
仁多澣咧嘴一笑。还真不知道在白池堡中,太后和梁乙埋是怎么被人挤兑。
这一次攻打盐州,梁太后亲自领军,就连被囚禁起来的儿子秉常也一并带了出来。班直、环卫,能有一定战力的军队全都随行,只留了梁乙逋和嵬名阿吴镇守兴庆府。
太后领军上阵,倒也不算很稀奇。辽国、西夏过去都有过先例。盐州是事关国运的一战,败,则西夏不存,仅靠兴灵之地,最多也只能苟延残喘几年。胜,大白高国才有延续下去的可能。
之前在灵州,外姓将领光彩夺目,硬生生的翻了盘。如今同样是事关国运的一战,梁氏总不能安坐在兴庆府中,梁家和嵬名家要想继续统治西夏,必须出来立下功劳。
梁家的权势一直都是建立在嵬名家的支持上。他们的兀卒太过于亲近辽人,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就是在嵬名家中,对秉常心中生怨的也不只一个两个。要不然梁氏兄妹囚禁天子,也不会得到宗室们的支持。
“想必太后这时候最想看到的就是兀卒早点把她的孙子生出来。”
“这也要兀卒自己愿意才行。”
不管怎么样,梁太后总希望自己的血脉能延续下去,但有了孙子之后,儿子倒也可以丢掉了。当今大白高国的皇帝,或许会在某间戒备森严的庙宇中度过余生。
在大营门前,借着熊熊的篝火,叶孛麻看清草草修毕的寨防。
前面在白池堡时,修筑外围供中军驻扎的营垒时,就已经很艰难了。而前军营地的情况更差。
“盐州城外的树都被砍光了吧……”叶孛麻啧了舌头。
仁多澣指着用树枝勉强钉起的营门:“能找到修栅栏的树枝就算很不错了,营门才让人头疼……都是这一仗打的,盐州周围好砍伐的木料,早就被清扫光了。”
宋军之前攻打盐州及其周边寨堡的时候,费了一番手脚,能修建营栅和制造攻城器械的树木就没多少剩下的,等到宋人开始增筑城防,对木材的需求又上了一个台阶。
叶孛麻左右看看并不牢靠的寨防,忽而问道:“宋人会不会夜袭?”
“来也好,不来也好,都给他预备着。”仁多澣遥望灯火通明的盐州城头:“能玩出来的花样就那么几个,一辈子打猎,还能给雁啄了眼睛去?……先进营吧,等着他们来。”
叶孛麻呵呵的两声笑,与仁多澣并肩进了营中。
跟随在仁多澣身后的亲兵,在夜晚身上也穿戴着盔甲,是宋人独有的板甲。一路往中军大帐去,叶孛麻就听见身后咣咣的铁甲声响。叶孛麻的亲兵倒没穿,但他们也有,等上阵时就会套上。
眼下在外面的普通士卒,就算是征发起来的骑兵,上阵时也多由甲胄可以穿戴。灵州城一战,缴获的盔甲数以万计,南朝将卒都是丢盔弃甲而逃,唯恐身上带得东西多了,逃起来耽搁时间。这一番收获,让铁鹞子变得名副其实。
叶孛麻很早就听说了宋人改进了他们的制甲工艺,打造的成本、耗用的时间,无不大幅下降,甚至据说只有之前的十分之一。其主导者就是在西夏也是声名煊赫的韩冈。
三数年内,六十万东朝禁军全数配发铁甲。这一事实,在这些年压得西夏国中对此有所了解的显贵们喘不过气来。
幸好光是有神兵利器也不是肯定能在战阵中得胜,正面无可拮抗,但合用有效的策略,就让大白高国的战士将铁甲从宋人身上剥了下来。
现在几乎所有的西夏将领们的亲兵,如今都是穿戴着宋军指挥使及其以下的军官们的装备——灵州城下的缴获中,其数量仅次于士兵们的简易板甲——由于这些甲胄都是按照官职的不同等级,镶上不同的饰物,外观甚为精美,穿上使得亲兵们的面貌焕然一新。
仁多澣的亲兵穿戴得都是都头一级的全身铠。铁甲浸了铜,微微泛着赤红。不像卒伍们的装具,只有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