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韩冈家门前的这一条略嫌僻静的巷道,每家的门户之前,都会在入夜后挂上两盏灯笼,用来照明。一盏盏青纱灯笼中的烛光,穿透了雨雾,映照着夜色,散射处一圈圈同心的光晕。
雨水顺了油布雨衣不断的向下趟着,雨点用力的打在帽上,啪啪的连绵不绝,都能感觉到从高空雨云中直落而下的重量。
春来天象多变,尤其是多雨的清明,官员随行的扈从们都会在马鞍后带着一包油布衣,在骑马时穿上好用来遮风挡雨,而不像普通百姓只穿着蓑衣。
不过旧时的油布衣遮风挡雨的效率并不高,所以韩冈早在秦州的时候,就提了一句,并模仿后世雨衣和雨披的式样,各做了几件。也不知是怎么传播的出来,如今连京城中贩卖的油布衣,也全都改成后世的式样。只是现在恐怕也不会有人知道,这是他判军器监的韩舍人随口一句的结果。
一队或披着雨披,或身着雨衣的骑手,转进韩家家门前的巷道。
望着前端,隔着一段就有一团晕光的小巷,一行人就将缰绳轻提,减缓了速度。
就算在白天,都是慵懒而宁静的街巷,入夜之后,更是变得寂静无比。钉了蹄铁的马掌,踏在青石板上,传出清脆的声响。只是蹄声也不再那么急促,仿佛散步一般的慢了下来,哒哒…哒哒的响着,不会惊扰到邻居。
巷中东头第四家,就是韩家。整条街巷,也就只有六户人家。虽然比不上一户就能占了半个坊的豪门大宅,但占地其实已经不算很小了。远比一条两三百步长的小街上,挤进上百户人家要宽敞得多。
韩冈在家门前跳下马,两个司阍的家丁正跑过来牵马,就看见一个纤巧的身影从小门处钻了出来。
“云娘,怎么出来了?”
“三哥哥你都这辰光都不回来,三个姐姐都急得很,奴奴就出来看看。”
都快十八岁了,但几年来,一直都备受韩冈宠爱的云娘,还是一幅娇痴的模样。春夜依然清寒,下了雨后就更感觉着冷。韩云娘小小的身影披着连帽斗篷,将身子裹得紧紧的,只有几缕秀发调皮的从抛出来,
“去了吕吉甫的府上,没人回来通知吗?”
韩冈一边说着,一边就在门下脱下了身上的雨披,后面的伴当忙将一柄精巧的油纸伞递到他手里,张开来打着向家里走。韩冈喜欢自己打伞,这个习惯,在此时的官员中算是另类。背地里有人嘲笑过,不过韩冈安之若素,还当众说过,等曰后升了执政,有了清凉伞,再让人张着不迟。
韩云娘与她的三哥哥挤在一把伞下,踮着脚穿过空旷的前院。仰起头,就只能看到宽厚坚实的肩膊。不高兴的嘟起嘴:“哪里有?姐姐都派了人去军器监问!”
韩冈回头看看跟着自己一起牵着马进来的八名伴当,这几位都是一脸无辜的望了过来。
叹了口气,摇摇头。带到京城来在家里奔走的仆役,其中几个心思灵活的都被韩冈安插进了军器监里做吏员。而现在跟在韩冈身边的伴当,个个老实听话,且忠心耿耿。只是就没一个聪明伶俐到提醒韩冈一下,派人通知家里。
“是我一时忘了。”
“那南娘姐姐的生曰有没有忘?”
“……当然没有!”韩冈难得有点慌张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