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北辽皇宫建筑宏伟,装点精巧,由能工巧匠精雕细琢,时时维护,处处都显得恰到好处,相称得宜。只有这德清宫,是宫中一处特殊的存在,与北辽宫整体的氛围格格不入,杂草丛生,似是荒废多时,年久失修。满目看去处处疮痍。毫无疑问,没有哪个宠妃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两人到了这儿,瞧清了这边的景致,叶澜懊悔的只想给自己几巴掌。方才她那般问东问西,怕是平白害了熙羽伤心。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去瞟向他,因着心中羞愧,这个动作本已是十分小心,却还是被他瞧见了。他还兀自摇了摇头,用眼神安抚了她,好像伤了心的是她。这样一来更是叫叶澜羞愧难当。
越来越接近德清宫的大门,熙羽走得很慢,她却看得出他的着急,大约就是古人所言“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所言之意吧。叶澜忽然有些心疼起这个扬名四海,独当一面的太子爷了,一个人,纵然再能力卓越,人前再是傲然而立,都有心尖儿上一点绕指柔,时时牵挂着,柔软的不可思议。
熙羽情切至甚,一直踯躅半晌,二人才来到了德清宫的门前。门前两位守着的老嬷嬷对熙羽这个太子爷很是恭敬,见了他便端正行礼:“奴婢给殿下请安。”
熙羽面无波澜,点了点头。迟疑了片刻,才轻声问:“母妃怎么样?”
两个嬷嬷赶忙说:“娘娘此时正等着殿下呢,殿下别耽搁了,快些进去吧。”说着,便拿出一早准备好的钥匙,打开了一侧的小门,放熙羽进去。熙羽当先进了门,叶澜正要跟上,却被嬷嬷拦了下来,“姑娘,姑娘进不得。”
熙羽闻声,才恍然想起自己还带着叶澜,回过头来,道:“嬷嬷,让她进来吧。”
两个嬷嬷看起来十分为难的样子,大约此处有明令禁止不许旁的人进去,叶澜正想同熙羽说在外面等着他出来,他却十分笃定地对嬷嬷道,“放她进来,若有人问起,我自会担着。”
两个嬷嬷这才无可奈何,也放了叶澜进门。二人进门后,嬷嬷们还十分紧张,赶忙查看四周有没有旁人看见,待仔仔细细看了一圈,看到宫巷中空无一人才稍稍安了心,对视一眼……想懿妃娘娘被软禁在德清宫已经十数载,皇上近几年才稍稍开恩允太子殿下年初一来瞧瞧,几年了,殿下从未带过任何人来,方才太子殿下又撂下那样的话,想必今日这姑娘在太子殿下心中不一般啊。
德清宫很大,不输北辽皇宫里任意一间宫室,单看建筑宏伟,布局严密,与皇后的紫凝宫也有的比。可是此时,再巍峨壮美的宫室,也是寂寥荒芜,同任何一个冷宫弃妃的居处一样,这里,是寂寞空庭,满园惆怅,有一眼望不尽的萧瑟凄清……
叶澜稍稍抬头,乍看之下,熙羽的眼里,也是这样的满目凄凉……只不过很快便被他冷静地掩了去。
“走吧,”熙羽低头,声音轻轻的。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向德清宫的正殿……
德清宫静得很,有一点动静都十分明显,熙羽和叶澜不过走进几步,又低语两句,殿中的懿妃已听得真切,急忙迎了出来:“三郎?是三郎来了?”似水柔情的声音中夹杂着不可言说的着急。
“母妃!是儿臣,儿臣来了。”熙羽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殿门前,扶住了前来迎他的懿妃。
叶澜踌躇片刻,还是跟了上去,毕竟熙羽明言叫她陪他看懿妃娘娘的,这样大约也不算贸然。方才隔得稍远瞧不真切。待走得近了,她才看清懿妃的模样。那是如声音一般,似水柔情的一个美人儿,眉目间点点的细细的纹路,看得出上了些年岁,大约是常年独自关在这德清宫中,虽然不如外面的娘娘们锦衣玉食,保养得宜。但她肌肤胜雪,定眼一看,只觉得是个弱柳扶风般的女子,眉眼如画,不是人间颜色。叶澜想,熙羽彬彬有礼,温润如玉的气质许是随了这懿妃娘娘了。而她总是受誉貌色淑丽,今日为见皇后娘娘,铅华粉黛敷面,华服锦衣加深,在懿妃面前,倒是显得俗气透顶了。
懿妃许是出来的急了,并未外罩个大氅披风什么的,衣裳薄薄,北辽风盛,又是吹弹可破的肌肤,不过两句话功夫,直冻得鼻尖、两颊通红。熙羽看得难过,侧身挡在风口上,然后推了懿妃进门。
德清宫正殿偌大,摆设早在当年被软禁时,就被搬空了,显得空空荡荡,清冷的很,叶澜穿着厚厚的冬衣,进门后也不免打了个冷颤。这屋子大约只有遮风避雨的作用了,冬日酷寒,房中竟并未比外面好多少,甚至因为萧瑟,比外面是寒凉透骨。
“怎么回事?她们苛待母妃了?”熙羽陡然提高了声音,叶澜的目光不禁被吸引了去。只见他似是怒甚,眼眶子急的发红,至少接触的这数日以来,熙羽一直是个谦谦君子,鲜有人能将他激得这样怒,她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偌大的宫殿里,连暖炉都没有一个,只孤孤零零地点了个小火盆。寒冬漫长,冷暖自知,旁人看着便觉得瑟瑟发抖,又怎么敢想懿妃有多苦、多难捱?
熙羽怒极,懿妃却不在意的样子,温温柔柔同他解释:“德清宫这般大,只有母妃一个人住,用不了那许多炭火的。”
他闻言却更加激动,半晌,才恨恨憋出一句:“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儿子在外富贵荣华,母亲却要在深宫中……”话未说完,懿妃急急掩上他的口,眼中也聚了水色,声音有些哽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