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的墓。”
司徒老伯将我带到他亡妻的墓前,但这墓碑却似乎并不是依着他的名义立下的。墓碑上写着,爱女孙氏长云。
“是我对不起她。”司徒老伯弯下腰来,将带来的水果点心摆在墓碑前,他嘟囔着对墓里沉睡的女子说道,“云儿,我来看你了。这些都是你爱吃的......我以前答应过你,会给你带吃的去,但现在,好像已经晚了。”
他说是带吃的去,而不是带吃的来,看样子这些承诺是在这个女子生前就立下的。
“她爹是城中富户,做生意的。家里算是有些钱,他爹瞧不起我,嫌弃我们司徒家落魄,配不起她,而且我那时......”一句沉默,掩去了多少年轻时的荒唐事。他苦叹一声,凄凉至极,“我那会儿啊,脾气特别不好,觉着说我还没瞧不上你们家呢,你就瞧不上我了。我和她爹置气,留她在中间为难,我不知道她怀了思君......”
“思君?”我微微错愕半晌,渐渐反应过来,“就是你的女儿?”
这叫孙长云的女子,苦命一世,但终究被她心爱之人惦记了一生,她死去,留下他们的女儿在这世上,名为思君。
思君,思君......我似乎能够体会到她为女儿起此名的心愿。
司徒老伯终日流连于莺歌燕舞之地,过着最逍遥快活的日子,来以此去忘掉那些未成的壮志。年少气盛,却不知这世上还有一个女人思念着他,根本不在乎他成也好败也好。
后来,他听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一个人执意生下了女儿。
孙家不承认他是孙长云的夫婿,更不答应让他见上那母女一面。司徒老伯赌气,背井离乡去打拼,立下家业,回到茳延城里。可即使如此,孙家人依旧不认他......
他与我在茶楼赌棋之时,孙长云已经病得很厉害了。
后来,他追上门来非要和我定个输赢,三局,我让他败得体无完肤,他也认出我的招数套路,鬼谷玄门是他重振司徒一门的唯一希望了。他那日赌气离去,回到家中,变卖家财,遣散了家奴下人,将这些年来积攒的钱财尽数散去,然后只身奔赴靖王府。
再之后,我识破靖王要我假死的阴谋。布下陷阱,让司徒老伯去知会了仇宁王,在我下葬当晚,将我的尸身盗走。从此,一别四年......
“她,是在我们离开大历的时候,不在的吗?”我这时,才想到思君与他争吵之时,怒斥他在她娘亲病逝之时,跟着一个女人走了......是那时候的事,原来,是我害的他没能去见思君的娘亲最后一面。原来......
“我哪里知道,那会是,最后一面啊......”一向张扬跋扈的司徒老伯,跪在孙长云的墓碑前,哭得像是个孩子。
“她怎么能,不等等我呀......为什么!我若是知道,那是她最后一次想要见我,我说什么也不会不管的......”
我抬起头,想要忍住眼眶里的泪水。
有生之年所经历的一切悲欢离合,竟然,都是那么地令人心碎。
他有何罪,她又有何罪......只是错过了,便从此错过了。
谁能料到,那是她临去之前最后的要求,想要见他一面,想要把女儿思君托付给他。但他都错过了,他错过了和此生最爱的女人告别,也错过了陪伴唯一的女儿成长......
那些时日,我们奔波在路上,为了天下大义而不辞辛苦。
我们风餐露宿,想要以一己之力挽救乱世苍生......
可上天并未怜悯我们这些渺小的人,反而用它无穷大的神力来嘲笑我们的无知,夺去了我们仅有的一切。
天上,飘起雪花。
从寥寥几朵,到漫天白雪,墓碑前哭泣不停的人成了这天地一景当中黯然无奈的孤魂。
这场雪,似极了四年前的那一场。
那时我已知自己必定要死,却还是欣然接受。我明知他绝不会改变心意,可我还是想试试......若不是我的执念,也不会害得司徒老伯和他的爱人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
红莲踏雪而来,远远地站在那里。
我想,这乱世何时能结束,天下何时能归到一个可以善待这一切的人手里,只愿再少一些离别苦,哪怕幽冥河上无人渡......
......
“小姐,司徒老伯他没事吧。”红莲陪我一起将司徒老伯抬上了马车弄回来,司徒老伯一路上几次昏死过去,心痛得早已无力挣扎。
马车一进门,金淮和莫诏就带着雀延部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将司徒老伯从车上搬到房里。我给他掖好被子,把了把他的脉象,径自退了出来。他们都等在门外没有走,红莲这句也算是替大家问了。
我无力摇头,“没什么大碍,就是今日遇上了些伤心事,等他醒了,你们什么都不要问就是了。这世上的病都有药医,唯独这心病,只能靠时间来医。”
红莲轻叹,绵绵红了眼眶,啜泣着说道,“司徒老伯也太可怜了。”
我轻笑一声,觉得她这些话说得实在好笑,好像这里只有司徒老伯最可怜一样。
“小姐,你没事吧。”红莲回过头来,还是最关心我。
我又摇头,“没事。乏了,我想回去休息一下。”
“好,红莲陪你。”红莲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我,生怕我再摔了。
“绵绵也陪小姐。”绵绵跟只兔子似的,双眼翻红,窜到另一边来,“小姐才摔了腿,可不能再摔了。”
我被她们搀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