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知道那是个意外。”他知道,我当时之所以能够从他的“假死”计划中脱身,完全是我识破了他的计划,既然如此,他可能认为我会原谅他所有的设计。
“如果你指的意外,是其他人将我的尸身带走,那么如果当时没有这样的情况,我现在又如何呢?”反正,最后的结果不都是离开他的靖王府吗。
如果这是他的目的,那么后来如何又是否重要。
“我本来想着,把你带进军营。”可他如今的坦然,倒是我意料之外的,“你应该知道,行军打仗不能携带家眷,你若成了靖王妃,那么想要把你带进军营就难上加难。沈朝凰,你也不希望自己的才华被埋没在高墙之中吧。”
“才华?”我轻笑,果然是我太天真了。我那时候很在乎他,甚至决定赌一把是留是走,他却告诉我,他要我在我们大婚当日假死是为了成全我的才华。“当然,否则我也不会离开大历,可你有一点错了,你太有自信我会按照你设计好的活下去。”
“所以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他很清楚。
“不,从我离开大历的那一刻,我和你就再没有什么关系了。”我虽是今日才知道,他当时设计这一切是想要把我带到军营里去,但我也没有丝毫动容,毕竟,还是要利用我。“其实我们,一开始就注定走不到一起去,我想帮你的时候,你却想着如何利用我,而我想着如何实现自己还活在这世上的价值时,你却又来试探我是否对你还有感情。我以为我们是一路人,但显然不是,我放下了,你也放下吧,执念太深对你我都不好。”
“放下?”在我起身的一刹那,他猛地一把拉住我的手臂。“说得简单,你能放下?”
“我能,而且,我已经放下了。”当我回到婆婆身边的时候,我就已经接受了我的宿命,归宿是我一生可望不可即的,流离才是命中注定,在我最想依赖李熠的时候,李熠背叛了,在我最想依靠靖王的时候,他也只是在利用我。
不存在原谅与否,只是,有时候失望多了,便再没有了最初的期望。
“等下把药吃了,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了。明天一早我们会沿路把你和陛下及严公公送到茳延城外。”我试着从他的手里想要把自己的手腕挣脱出来,却纹丝不动。“你我的宿命或许有过交集,但最终注定我们只能越走越远,你的心思不在我身上,而我已经放弃了试图相信你的那段时日。只能祝你一别两宽,余生安好。”
“一别两宽?”他不屑地笑了,“什么?余生安好?你和我一起生活过的那些日子,就这样说放下就放下了?你做不到!”
我不想再因为“放不放得下”“能不能放得下”这样的问题和他纠缠下去了,抽回了自己的手,我看了看他,淡然地退出了房间。
若是不能再放在心间,放不放得下又是否重要呢。
我又不是第一次被抛弃了,若还是像个小姑娘一样把这当成天塌了一般的大事,日子于我也就太艰难了。有时候经历的多了,那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的,自然也就看得淡了。
“呦,这怎么这是……”严公公从小皇帝的房间里出来,刚好遇上我熬了汤药,他转过头往靖王的房里看去一眼,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噢,是给靖王爷的吧。”
我点头,“是,能不能麻烦您老一下,请您端去给他服下,天色晚了,我一女子出入一男人的房间多有不便。”
严公公听了话,先是一愣,随后像是明白了我的难处。“行,交给老奴吧,老奴一定亲眼看着王爷喝下去,你啊,就放心吧。”
我向他颔首浅笑致以谢意,看着严公公接过我手里的汤药,端去了靖王的房里。
“六月。”小皇帝是听到我的声音探出头来。
“怎么还没休息。”我看了看周围,所幸没有什么动静,便将他推回到房里。“你在这里一定要更加小心,千万不能大意跑出去的,若是让认识你的人看到,说不定就会有危险。”
小皇帝装模作样的往外探了探头,又被我拉了回来。“六月你放心吧,没人!”
我扑哧一声笑了,“你啊!”
“只是想到明天晌午就要分开了,想再和你多待一会儿。”小皇帝说着,从一旁拿出我昨天送给他的那本群书治要。“六月,朕看了这本书,这书里的每一个国君都有至少一个忠心耿耿的大臣,他们能够跟在国君身边,即使冒着惹恼国君被杀头的危险,也要说一些对国家有利的话来劝谏国君。可是朕身边就没有这样的人……”
“怎么没有,严公公不是吗?”我说,“在陛下一无所有的时候,仍然陪在陛下身边的每一个人,暗中保护着陛下的每一个人,都是陛下应当珍惜的忠臣。”
他想着我的话,琢磨着。
“陛下,纵然别人可以为你提出意见,你也乐意接受你认为是忠臣的人提出意见,那么首先你要做一个明君。许多话听起来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好听,你现在看别人的故事别人的话,会自然而然的代入一些先入为主的观念,你知道谁是忠臣,所以他们说的话你也只是一时心情澎湃而已。但如果换一下立场,你作为当事的那位国君,而你身边的人向你提出意见的时候,这些话在你听来会十分刺耳。说好听话的不一定都是忠臣,但是忠臣一定会在你需要改正的时候提出意见,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走入死路,在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