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嫣坐在梳妆台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自己的青丝。
入了深秋,天气冷起来,她的闺房里就没断过银丝碳的炭盆子。此时,她一身青色单衣坐在镜子前,面容沉静而严肃。
香炉里燃着上好的檀香。
本来是能平心静气的檀香味儿,闻在孟老夫人鼻端只觉得一阵阵烦躁难耐。
檀香又是佛香。
这满室的檀香味儿,总在提醒着她,她寄予厚望的孙女曾坚决地开口说“绞了头发做姑子”。
“到底那百花郡主给你灌了什么*药,让你好好的富贵不去享,突然说不嫁延平郡王了!”孟老夫人鹤首拐杖一下一下地用力捣着地面,仿佛是要将心底的恼怒给发泄出来似的,道:“她是不是逼你了!”
孟老夫人很是不解。
按照宫里传出来的消息,那武阳候已经找了人上书,宫里娘娘不想再将事情闹大让任家子侄的声誉有污,必然会褒奖了孟如嫣,婚事依旧的!
孟如嫣还是完璧之身。
这一点孟老夫人再三确认过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怎么皇室那边还没有动静呢,自家的孙女反倒是不同意了。
“祖母,我说过了,那延平郡王不是良人。”孟如嫣十分冷静,道:“这个决定是我自己仔细思虑之后做下的,并未受迫。”
她不知道花袭人那个计划是不是机密,因而也不能轻易以此同亲人解释。也解释不清楚。即便能够解释的清楚,十有*,他们也不会同意自己抛头露面,如男子般在外奔波做事。
顿了顿。孟如嫣道:“那延平郡王府已经有了侧妃和庶长,怎么还会是善地?经了这个波折,纵然有皇室正名,只怕在延平郡王心底依旧会是膈应不快的。如此,我又如何获得夫君的爱重?”
“身为皇家正室,身上却有污点……”孟如嫣摇摇头,道:“未来定然艰难……我并不想如此忍受一辈子。”
她试图用亲人们能够理解的方式说服她们。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祖母,你当我是为何会被劫持的?我与延平郡王相会,他却举止轻浮无礼。将我当做那妓子调戏侮辱,我慌乱间乱走,才走到了僻静处,被人得了空子……”
孟如嫣轻咬粉唇。泪眼朦胧地道:“我未曾有污的时候他尚且如此看我待我,如今我有了可供攻讦之处。只怕日日要被他羞辱折磨了!我听闻那床笫之间,又许多折磨人的花样,能让人有苦难言……祖母,若真到了那时候。你们谁又能来救我出火坑!”
孟如嫣这么说,本是要说服他人,但说着说着自己心底先是升起了一片寒意。才格外清晰地明白过来,即便是没有百花郡主找自己这一番。这延平郡王府她也是进不得的!
十有*,就是个火坑!
孟如嫣坐在那里怔愣起来,想起种种可能,不禁打了个寒颤,那蓄着的泪也从眼中滚落下来。
孟老夫人听她这般说,更是愣了一会儿,而后紧紧皱眉,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用力道:“你这是非要往坏处想!若是朝廷的褒奖下来,谁又敢再提起那些有的没的,难道是要质疑皇命!总之,你这个正室是当今天子圣旨赐婚,又谁敢不敬你这个王妃!”
“那什么苏侧妃犯了这么大的错,你过去之后弄死她也没有人指责你什么!她的孩子,哪有那么轻易生下来,又哪有那么容易能长得大!”
孟如嫣哀伤地道:“如今的关键是,延平郡王就会不敬我这个王妃啊……祖母,明明是个火坑,您为何还要将孙女往那里推?难道您都不疼我了么?”
孟老夫人忙道:“我怎么不疼你!”
“我就是疼你,才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你都十八了!不嫁延平郡王,你还能嫁给什么人家!这桩婚事若是不成,外人才不会理解你的难处,肯定都当你是真的失去清白之身了!”
“坐实了这一点,你还怎么嫁人!”
“那就一辈子不嫁了!”孟如嫣抓了牛角梳,对着光洁的镜子,将自己的青丝轻巧地挽了挽,挽成了一个妇人发髻,道:“我孟如嫣自梳就是!”
她一脸坚决。
孟老妇人呆了一下,随即老泪纵横,一下子扑过来抓散了孟如嫣的发髻,又劈手将其手中的牛角梳夺走狠狠地摔在地上,怒道:“你就犯傻吧!”
说罢,孟老妇人似乎有些撑不住,让身边心腹婆子扶着自己出去了。孟如嫣坐在梳妆台前,没多久就听到了孟老夫人吩咐“看紧二小姐”的话,用纤纤素手理了一下乱糟糟地青丝,娇躯再次端正起来,对着镜子,用力抿了一下唇。
看来,还需要想其他的办法啊。
只是,真的不容易。
她还是太无用了。
孟老夫人盛怒悲痛之下踉跄而去,回到自己院子里就与自己怄气,饭都没有用上一口。孟老爷子见她如此,就冷声道:“就知道劝不动!”
“早知道会有今天,给她请那么多教习做什么!还不是个见识短的女人!”
孟老爷子也苦苦劝过孟如嫣,没用之后心头就起了烦躁——
且不说孟如嫣不嫁将如何,会不会被任家认为是孟家不愿意和解,要死磕到底……只说她嫁入郡王府,起码是既富且贵吧?孟家有两位王妃,即便是族人没有太出众的,也足以守成了!几十年后,孟家也将是成为世家中的一员!再者,与任家和解,让这事儿早早过去,给宫里娘娘的面子,给大皇子的面子,孟家在新帝这里所受的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