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致盎然的少女手臂上挽回着一篮金菊,脚步生风地跨过了月亮门,脸上越发挂着笑意,却总算在推门而入之前,回眸凝视,柳九娘留意见险些被她忽略的青年男子,坐在院子里一棵古榕下头,身前案上推着高高一摞书卷,墨砚甚至都摆在了茵席角落.这时一手握着纸卷,蹙着眉头奋笔疾书。
九娘便只好顿下步伐,将花篮交给婢女,返身礼见:“姐夫。”
韩东也是直到这时才留意妻妹的到来,忙不迭地弃卷搁笔,引身还礼。
于是九娘越发看清了姐夫乌青的眼圈,少不得多说几句:“大考在即,姐夫何故在此人往人来烦闹之处用功?”
“娘子近日便将生产,情绪越发急躁,我在近前娘子方才能够略微安心。”韩东带笑解释。
原来是柳七娘近日临产,故而不便随家人在重阳日登高乐游原,韩东自然也要陪伴留家,但因为他将下科场,往常用功之处都在柳彦曾经的书房,故而九娘归家后看望姐姐,才完全不防姐夫居然守在屋子外头。
“大母与母亲都已归来,姐夫大可不必如此担心,考业亦关重要,姐夫还是往书房更加有利专心。”九娘自然而然说道。
韩东却甚犹豫:“娘子情绪不大稳定……”
自从七娘夫妇返家长住,九娘也甚多见识七姐夫的脾性,最是温柔敦厚,简直就对七姐千依百顺,有时连九娘都觉得姐姐太过强势,有些同情七姐夫,但虽然她与七娘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妹,却也明白不能干涉七娘夫妻私事,但眼见这院子里因为七姐即将临产仆妇们往来忙碌,姐夫无论如何都不能静心于功课,这要是影响了考业,说不定七姐更会恼怒姐夫无能,于是少不得揽责上身:“知道知道,有我陪着阿姐呢,姐夫放心。”
亦不与韩东多说,推开门走了进去,却见七娘的贴身婢女匍匐跪地,九娘情知姐姐是才被触怒了,探头看了一眼,笑着说道:“阿姐又觉得心烦了?看看我为阿姐从乐游原采摘这些金菊,保准喜欢。”
跟着就示意那婢女:“快去插瓶罢,可不能耽搁了,我可是今日起了个大早趁着露水还盛就剪摘下来,就为讨阿姐喜欢呢。”
那婢女却纹丝不动,这下连九娘都觉得尴尬起来。
七娘终于睁开了眼,冷然看向婢女:“愣着干啥,耳聋了不成?”
婢女这才如释重负地退去,七娘却仍然愠怒满面。
九娘呆了一呆,到底还是劝解道:“阿姐若觉郁怀,尽可说出,何必生闷气。”
“这个青萍,想是年岁大了,越发有了叵测心思,瞧瞧给我施这妆容,让人如何不生气?”七娘蹙紧了眉,煞气十足。
她如今挺着个即将临产的大肚子,虽怎么也无法掩饰腰身臃肿,脸上不过也只冒出了几粒浅褐色斑,略施脂粉就能掩盖,可那婢女说什么?临产在即不宜多施脂粉……岂不是让她曝丑人前?偏偏昨晚因着家人都去登高,七娘担心自己赶巧这日生产,硬是让韩东在屋子外头守候,又是这青萍,趁她睡了过去,居然呈上一碗鸡汤,韩东还都喝了!
这样的贱婢必须打死,奈何这贱婢是母亲所有,身契不在她手中,由不得她任打任杀。
九娘哪知七娘这弯弯绕绕的心思,这时只顾转圜:“阿姐天生丽质,即便不施妆粉也是美人呢。”
这话却不让七娘满意,棱眉竖眼地说道:“九妹,你也快及婚龄,许多话,也没瞒来隐去必要,你可得记着,如青萍这样心思灵络之婢女,可是必须警慎。”
九娘果断转移话题,滔滔不绝说开了这回重阳日居然有幸旁观射礼,她与七娘是同胞姐妹,七娘对她又历来亲近,因此许多的话,九娘都不会避忌七娘,是以毫不掩示她对晋王贺烨的崇拜,甚至不无欣喜地交待了贺烨允诺的狩猎,只不过没有泄秘晋王殿下为树上君子的事。
哪知七娘立即焦怒冲顶:“梓梓!旁人对晋王避之唯恐不及,你怎至于主动交近?莫非是十一妹居中使奸不成?!”
九娘瞪大了眼:“阿姐,你莫要乱说,这与十一妹何干?自从那回婷姐姐事件,我便对晋王刮目相看,到如今越更仰慕,既有机会,当然要思谋交近,怎么阿姐竟然牵扯上了十一妹?”
七娘被这话一噎,偏偏还顾忌着许多教条,话不好说得过于直接,先解释一句:“就算我一时心急口不择言。”转而更加板着脸,带着训斥的语气:“你一个大家闺秀,说什么仰慕外男!”
九娘大觉莫名:“仰慕怎么了,咱们自幼谈心,不都说过仰慕名士?阿母还曾经对我说过闺阁时仰慕者,还是当年裴太傅呢,这有什么!阿姐不也仰慕过薛六兄?”
“那是年少不知事,休得胡说!”
“什么少年不知事,薛六兄才华的确值得仰慕,我到如今也还仰慕!”柳小九愤愤一阵,终于还是不与因为临产心浮气躁的姐姐一般见识,率先陪笑道:“阿姐莫恼,我知道阿姐是为我好,晋王恶名昭著,世人都说他阴戾狂暴,阿姐与他又不熟识,误解也是难免。”
七娘柳眉倒竖:“晋王再如何猖狂,因着阿姑之故,对咱们家人历来和善之事我怎会不知,我反对你与他交近,并非因为人云亦云。”
九娘呆愕,越发弄不明白七娘因何而恼了。
七娘只好明言:“就算晋王待咱们一家不比寻常,他这地位也不可能转改,他可是小崔后所出,并非当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