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爆竹喧闹声不断,某人一夜没睡好,到凌晨才迷迷糊糊合上了眼,不一会卫家人又一一起来了,锅碗瓢盆交响曲响成一片,正在烦躁间,门轻轻开了,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不一会一个热乎乎的小东西就到了我怀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卷冰冷的画轴。
“站住”。
卫二郎僵住步子,我将卷轴递还给他,“展开”。
他缓缓展开卷轴,画面中是一片苍茫的水色,隐隐绰绰映着一个窈窕的背影,看不清面目,只可见女子飘飞的衣裙和随风飘荡的乌发,乌发挽成俏皮的双丫髻,发髻上的响步铃点点闪着异芒,右下角一行狂放不羁的小字,“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两人看着画,半晌没出声,良久我冷哼一声,“他不是拿我当亲妹子么?又送这个来是什么意思?”
卫二郎没吭声,我恨恨去戳他的脑门,“你是傻的?他让你带银子你就带银子,让你带画你就带画,给了你什么好处?”
他还是没反应,我再戳,“啊?怎么没话了?你昨晚不是很能说么?”
他依旧没反应,我被他气的笑了,他却突然开口了,“这样的画,我再练十年也画不出来”。
正如东方神棍所言,卫二郎也就是手巧了点,模仿能力强了点,那种线条简单的画模仿起来自然没问题,但要是这种意境大于画功,感情大于技法的画,没有十数年的浸淫其中,绝对不可能有这种功力,当然,前提是你还得有那个天分,某人虽不懂画,却也知道这样的画,绝对不是街头那个吴先生可比。
“所以?”
他转头定定看着我,眸中浮起哀色,“我不知道——”
某人怒极,“滚!”
眼看某二郎起身乖乖要“滚”,某人更是气的吐血,“你给我站住!”
他顿住脚步,却没有转过头,我随手抓了东西朝他砸去,“你有本事滚了就别来见我!”
他俯身慢慢拾起响步铃,转头朝床边走来,我莫名心慌,勉强撑着气势,“你怎么不滚了?”
他将响步铃放到我枕边,卷起画轴,转身就走。
“你干什么?”
“还给东方先生”。
我摸出枕头下的荷包,扔了过去,“还有这个,跟他说老娘上跪天下跪地,就是不跪中间装神弄鬼的神棍!”
卫二郎拾起荷包,转头朝我笑了笑,笑容转瞬即逝,却点亮了某人的眼,唔,不就是一个博学多才点的神棍么,马上又要去做官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变陈世美,不变陈世美也会妾室通房一大堆,还是我家二郎好,资质好长相佳,只要好好培养,以后还是很有机会成为大汉十佳夫君的……
一点没意识到自己已变身怪阿姨的某人越想越美,美的捏鼻子揪耳朵的闹醒了宝贝儿,两个人在被窝里闹了起来,等卫二郎回来时,某宝贝满头大汗,而某人则遍身冰凉,卫二郎上前贴了贴我的手,恼了,“宝宝,玉娘冷成这样,你不知道?”
呃,二郎同学您恼错对象了吧?
卫三郎伸头,“小东西,快起来,我们出去玩”。
小家伙慌手慌脚的把被子往我身上裹,根本顾不得理他家小舅舅,我捏捏他的脸,“好了,也该起来了,二郎,你先出去”。
初一初二不能动针动刀动剪子等一切锐器,所以卫家几个女人都很闲,围着火炉嗑着瓜子闲磕牙,某个俗人其实很喜欢听这些家长里短,又迫切想多了解这个世界的一切,听的津津有味,听的太过入神的结果就是——
“玉娘——玉娘!”
“呃——啊——”
“墨满了”。
“啊——”某人赶紧放下墨块,不好意思笑笑。
周秀娘忍不住开口了,“娘,用什么砚台还不是一样?卖了那个再买个便宜的就是,得的银子也能补贴补贴家用”。
我一呲牙,周秀娘同学立即低下头,卫二姐接口,“要我说也是,什么砚台不是用?用那么好的,用的也不安心”。
“二姐,砚台是老先生送给玉娘的,怎好卖掉,辜负人家一番心意?”
卫二姐撇嘴,卫大娘开口,“二郎,我看你用水蘸着写也是一样,这样浪费墨还浪费竹子,竹子虽然不花钱,做起来也费工”。
“大娘,您也知道书都贵的很,二郎抄下来的也是书,可以拿去卖的,我已经跟一家书肆的掌柜说好了,过了初七就去给他,这样一册书简三十文,可不比编那些东西挣钱?”
卫大娘睁大眼睛,“就那几根竹子值三十文?”
“这还是我们卖给掌柜的价,掌柜一转手至少也得翻一倍”。
卫家人啧啧赞叹起来,卫大娘又道,“二郎,别的事你也不用做了,以后只要写字就行了”。
我笑,“那也不行,一家书店也就要那么几册,等我找到其他买家后再看看”。
卫大娘叹气,“读书人就是金贵,写几个字就能比得上我们做一个月的活”。
所以说知识就是力量啊!
“对了,二郎,我们吵不吵你?吵,你回房去写”。
卫二郎温柔一笑,“娘,你和二姐难得回来,我想在你们身边多坐坐”。
一句话说的卫大娘几乎掉泪,我似笑非笑瞟了某娃一眼,有长进啊,这落落大方的态度,这温柔腼腆的气质,这朴实无华的甜言蜜语,骗死人不偿命哪!
卫二姐最是嘴硬心软,闻言别过脸,别别扭扭开口,“你个大男人说这样的话也不嫌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