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积三尺,心寒三分。殿堂覆雪,不见青墙。
漫山尽是人影席地而坐,一身单衣,身材干瘦。面上却始终平淡,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活着。
南风巽抬头,望向远处。碧空如洗,他心中却无端生出一抹悸动。身旁,姜泰微诧,顺着他眼神望去,才嘟哝一声,蓝白色天幕之上忽然出现一个黑点。
黑点由远及近,二人一人愕然一人喜。看清来人,姜泰喜形于色,一把捏在南风巽肩头,说道:“此人可是千圣卫?”
南风巽点头道:“正是。”他轻叹一声,望见了千寿平静面容之下那空荡荡的身子。
千寿临近之后,所有飘雪殿弟子都抬头相望,眸中不知是何神色,唯独喜色恹恹。放眼望去,这厚厚一层积雪,不知掩埋了多少尸骨。
有修为稍弱者,撑过了一个冬,撑不过又一个冬,埋骨于这风雪中。南风巽、姜泰只能闭目含泪,再不能做更多。
千寿老泪纵横,面色激动不已。等这一天,他等了二十多年,终究等到了今日。
他高声道:“飘雪殿弟子,今日,还诸位一个逍遥!”
南风巽抿着嘴唇,姜泰忍不住问道:“千圣卫,你这身子……”
千寿只道无碍,大笑三声,自脚底燃起一片山火,消融了雪水,也露出了积雪之中的一具具枯骨。终究不是所有人都能等到今日。
这枯骨,在烈火中,化作灰烬,与此山融为了一体。
火焰爬上石柱,爬上将众人困锁的灵气锁链,锁链消融,如雪化水。纵是获救,这些人却只是坐在那里,稍显呆滞。二十多年,他们早已忘记了站立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魔火窟,林九霄忽然身躯一颤,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下一霎,云离道人与枯骨老人各出一掌,按在了他双肩之上。
冷萧瘫软落下,被青剑真人接住。
林九霄双眸紧闭,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颇显无奈。自千寿离去之时,此一幕他便早有准备,却无论如何对冷萧也下不了杀手。他还要依靠冷萧来寻得通天令。
他淡漠出声:“诸位都是有宗门羁绊之人,莫要将林某逼上绝路。”
他淡淡扫了冷萧一眼,十指交错,转身离去。救得冷萧,此些人无一阻拦,只任他离去。
十殿殿主,已只剩下他一人。余下九人,早已融入了火红熔浆之中。他行走间,随意拈起了一枚从天上飘落的桃花瓣,无人听见他低语一声:“你倒是命大。”
昏鸦大笑两声,无人在意林九霄去留,只都两眼直勾勾望着青剑真人,搓手道:“北冥兄,可该兑现承诺了?”
青剑真人说道:“还需同去一地,一看便知。”
他稍有犹豫,冷萧却无礼打断道:“宗主且去罢!”青剑真人才是点头。
此些人共同离开,林九霄自是不可能视若无睹,必定尾随而去。便是阚人熊、懿宫主以及那些相助林九霄却并未出几分力的分神修士,也都厚着脸皮尾随而去。
昏鸦停下脚步,笑了两声:“要不然改日?”
冷萧说道:“承诺在乎信誉,岂能拖延,宗主以为如何?”
青剑真人点头道:“正是,即刻去罢。”
昏鸦歪了一下脖子,发出一声脆响,喉中挤出一丝诡异笑声,说道:“多讨人喜的年轻人,有趣。”
他话音落下,身子化作一只呆愣的乌鸦,在原地嘶叫着。而他身形,已是出现在一个分神修士身侧,一掌朝着那人腋下掀去。
那人反应不慢,身子一缩,另一手拍向昏鸦手腕。却只从昏鸦手腕上拍落两根黑色羽毛,腋下衣襟被撕扯得稀碎,鲜血淋漓。
“自己离去,还是本座清场,尔等自行选择。”
懿宫主修为最弱,自是不会再自讨没趣。她能活到如今,全仗这些分神修士不屑于对她出手罢了。一如人在地上看见一只蚂蚁,踩或不踩,全凭心情罢了。莫说残忍与否,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没有人生来就是恶人,也没有人能将纯真本性保存一辈子。这世界,向来带着恶念。
尾随之人陆续离去,昏鸦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他知晓,定还有一人在。这个人,不是在几里之外窥视的阚人熊,也不是那些心存侥幸并未走远的散修。
他身上的气势一霎收敛,淡淡说道:“走吧。”
天枯老人顿时大笑道:“阁下懒惰,老夫代劳。”
只见他衣袍鼓动翻飞,神识之力如同潮水一般扩散出去,将淹没过的每一粒沙子都收入眼底。
忽的,他神识之力瞬息退去,身子如遭雷噬,冷笑间牙齿上沾染着血迹。他说道:“找到你了,老鼠。”
他一步走出三百丈,乃是含怒出手,一掌叫草木化作碎屑,虚按之下大地下陷三分。他身前凭空出现一道身影,与他对上了这一掌。
林九霄并未去看天枯老人,只是将目光落在冷萧身上,忽的笑了:“你想拖住本座,很好,你会成功的,”他目光又扫过众人,微嗤道,“诸位性子贱,喜欢被一个小辈利用,还真是有趣的紧。”
昏鸦缓步朝着林九霄走去,冷冷笑道:“林圣主既然不走,哪还有脸讥笑我等。本座正是骨贱皮痒,你可要来给本座挠挠痒?”
他眼睛里散出森冷的杀意,北陌同时一笑:“纵观五域就只有这么几个老朋友,死了还是挺叫人不舍的,”骨杖在他手中不断旋转,“可惜,再心爱的玩物,也该有厌弃的一日。”
林九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