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一流寻思着,双耳定位出毛病了?明明就在那里啊,人呢?
莫非真的会通灵之术,听得到鬼魅之声了?
咦,吓得自己都起鸡皮疙瘩。
世间哪有那么多的鬼魅魍魉!该不会是这几日水土不服加上整日车马奔波,精神紧张,弄得幻听了吧?
若是果真如此,这是病啊,得治。
这地界肯定没有三甲医院什么的,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个“华佗在世”的郎中,也要把自己的头颅打开,洒上一包“麻沸散”,“调理”一下自己那可怜的听觉中枢。
转念一想,不就是听岔劈了吗,回去睡一个囫囵觉就好了,何妨如此庸人自扰。
费一流想着,正要继续走,却又听得一声:
“费兄。”
这次看真切了,临街的一家酒楼上下来一个男子,手摇折扇,风度翩翩。
走进了看,原来是王五常。
费一流呼出了口气:道:“五常,你这也太出没无常了吧。”
王五常笑到:“其实还是有规律可循的嘛,比如每次与费兄相遇,都是在离青楼楚馆的不远处。”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费一流本想像模像样地拱拱手,却忘了应该是左手搭右手,还是右手搭左手,他索性把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
王五常连忙行礼:“劳费兄挂念,一切安好。不过咱们两个,前天不才刚见过面吗?谈不上好久吧。”
“有吗?哦,”费一流想起两天前二人会面后旗楼赛诗打茶围的事,不免有些尴尬,“我是说,好酒啊,不贱。”
“有什么区别吗?”听起来一样啊。
费一流指了指酒楼前的幌子,上面写着“好酒”两个字。
王五常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个好酒不贱啊。不知费兄所言的酒,与花字沾边吗?”
费一流刚从丽春院出来,听王五常这么直说有些紧张:“你是说花酒啊,上面管得严,不敢不敢。”
王五常笑道:“六如居士有诗曰,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所谓琴棋书画诗酒花,费兄,这有何不敢啊?”
“哦,你是说单纯的花和单纯的酒啊?”
王五常问道:“费兄想到哪里去了?”
“我,”费一流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以为是,杏花酒。”
“杏花酒,费兄莫非是想说杏花村?”
“啊,对对对,有花有酒嘛,何以解忧,唯有杏花。”
王五常当然知道是“唯有杜康”,却又不好纠正,便笑道:“久安城有两个叫做杏花的姑娘,为了区分,城东的叫做东杏花,城西的人称西杏花,费兄所说可以解忧的,是哪家的杏花啊?”
费一流道:“还真有人叫杏花啊。这让我想起,今天审了个案子,其中就有个叫做桃花的姑娘。”
王五常道:“费兄方才所说,是叫桃红吧?”
费一流心里紧张,一连说错,心想,今天这人算是丢大发了。
这时,王五常凑到费一流耳边道:“今天公堂上,多谢费兄向着王家啊。”
“什么向着王家?”费一流有点糊涂。
王五常道:“这没什么不敢说的,今天涉及到陈家与王家指腹为婚的那个案子,本来就是王家占理。”
“可以这么说。”
王五常一本正经地说道:“费兄您是钦差大人,是正义的代言人,向着正义的一方有何不对?爱憎分明嘛,我懂得,谢谢费兄的好意。”
“王家,王五常,”费一流思忖着,突然被电了似的,“莫非,你是丝绸王家的?”
王五常道:“正是。”
“那你对王家一定很了解吧?”
“略微知道一些。丝绸王家,以经营丝绸发家,如今已然是第七代了。”
“原来如此,什么富不过三代,都是假的。”费一流思忖着。
王五常拱手道:“实不相瞒,今天告状的王九州是王某的弟弟。至于陈家的大女儿陈兰娇,她是我老婆,我是他丈夫,我就是丝绸王家王老丝的长子!”
我的天哪,这个世界这么小的吗?费一流心里百感交集。
丝绸王家,连皇上的龙袍都是久安绸缎做的。这真是阴差阳错地认识了个壕啊。
王五常道:“刚才聊到杏花的事,正巧五常今日收到一坛上好的杏花村汾酒,费兄可有兴趣,一同饮酒赏花啊?五常对于公堂之事,不胜感激,还请费兄赏光,聊表谢意。”
费一流推脱道:“我不过是凭公而断,哪里需要这般客气。”
“凭公心,谈私事嘛。五常懂得。”
费一流道:“当然是凭公心,谈公事了,怎么会谈私事呢?”
王五常道:“今天的案子解决的是儿女私情,百姓家事,这怎么不是私事呢?这哪里还叫客气?就是礼尚往来嘛。”
费一流道:“不不不,你太客气了。”
王五常道:“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如今没有涌泉,几坛薄酒充数。这简直不值一提嘛。”
费一流义正言辞道:“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分明就是**嘛。打铁尚需自身硬,我作为御史,前来这块府地勘察贪腐,怎么能自身先**了呢?”
王五常继续说道:“不要扯那么多**不**的,那是公事,是官府的事,五常不明白。五常只知道,费兄不远万里,到五常的家乡走马上任。有朋自远方来,五常本来就应该尽地主之谊,设宴款待。”
原来“不亦乐乎”是这个意思啊。有这么个壕,远方来的朋友不亦乐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