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王如此敏锐的人,如何听不出天启帝话中的深意,即便早已习惯了这种不似父子更像君臣的相处模式,习惯了时刻绷紧心弦唯恐被猜忌的日子,但还是忍不住涌上一层酸楚。
挥开不该生出的情绪,定了定心神,庄王言辞恭谨,娓娓道来:“父皇应该还记得前几日儿臣于南苑遇刺,幸得一位吕姓小姐相救才幸免于难之事。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吕小姐对儿臣有救命之恩!而且能够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足以说明其心怀大义、勇气可嘉,儿臣着实不愿错过这般难得的女子。因此,儿臣求父皇将钦天监监正之嫡长女吕凝霜赐给儿臣为正妃!”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庄王居然要娶一个连宫宴都没资格参加的五品小官的女儿,还是正妃!这已经不是惊讶而是惊悚了!各府的小姐更是满心的不服,输给了这样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对于她们这些大殿上的世家千金而言简直就是耻辱!
“皇儿!”
淑妃愣怔之后尖利的声音让天启帝皱了皱眉,面上闪过不悦之色。
淑妃也自知失态,迅速起身向天启帝告罪,“突闻皇儿之言,臣妾太过惊讶,一时失态,求皇上恕罪!”
天启帝扫了一眼淑妃,一个字都吝啬给淑妃,只是摆摆手让其坐下。但是此时正担心皇上会同意庄王所请的淑妃,又怎会甘心坐下!
“皇上,庄王自幼便心地仁善,今日所言皆出于一片感恩之心,不能当真,还请皇上圣断!”
“你认为,庄王所请不能允?”天启帝看着淑妃,淡淡的问道。
淑妃心中一顿,走至天启帝的御桌旁跪下:“自是不能允!想我大周堂堂皇子怎能以身报恩?传出去岂不是让三国笑话?而且……”
“父皇,儿臣并非是要以身报恩,是真的心悦吕小姐……”
“你闭嘴!”
淑妃满面寒霜的打断了庄王,那一撇而过的目光有怨怒、有责备、有痛惜、有心疼,像一根根细如牛毛的针刺进庄王的心中,逼其噤声。
“皇上请恕臣妾直言,钦天监监正虽是朝廷命官,却也不过区区五品,他的女儿如何能够当得起皇子正妃之位?虽然那吕小姐救了庄王确实有功,臣妾也十分感谢她,但庄王为君、她为臣,救驾本就是应该,皇家即便是要赏赐,也还有很多其他的好办法,岂能让庄王用自己的正妃之位做为谢礼?若是真的应了庄王一时冲动的胡言,那么将来以那位吕小姐的身份,在众多出生高贵的王妃面前她该如何自处?妯娌之间又要如何走动?内闱不和势必影响各皇子之间的感情,臣妾实在不愿庄王因为此时的行差就错将来生生断送了自己原本融洽的手足之情!求皇上明鉴!”
淑妃字字带理的说了一大堆话,天启帝却依旧不动声色,让人无法探知心中所想。转头看了一眼沈贵妃,沈贵妃会意,含笑亲自起身将跪在御桌旁的淑妃扶了起来。
“淑妃姐姐快些起来吧,好歹是一宫主位,如此当众久跪不起岂不失了身份?何况今日还有外使在呢!”
所以说,深宫之中的女人个个都是语言艺术家,沈贵妃面色含笑,温婉大气,说的也是句句在理的劝言,但就是让淑妃听起来觉得字字扎心,怎么想都觉得沈贵妃这是在嘲讽自己!
不动声色的挣开沈贵妃扶着自己的手,淑妃一身冷意的越过沈贵妃坐回到席位上。
见此,沈贵妃也不在意,莲步轻移,优雅落座,似劝似讽、似慰似嘲的来了句:“俗话说儿大不由娘,淑妃姐姐还得想开些才是!”
霎时,淑妃忍不住血气上涌,呼吸急促,原本竭力绷住的脸龟裂开无数条细缝,看起来倒有几分哥窑冰裂纹瓷器之感。
四公主见淑妃被气成这样,心中激怒,钢针般的目光扎在淑妃身上,冷笑着开口:“贵妃娘娘怎么说也是皇兄的庶母,难道也希望皇兄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为正妃?”
“本宫身为皇贵妃,自认对所有的皇子公主都是一视同仁,四公主何出此言?”沈贵妃面不改色的淡声说道。
“贵妃娘娘既话说的这般好听,那刚才为何没有帮着母妃一起求一求父皇?”四公主犀利的指责。
争论一句是维护皇贵妃的威严,争论两句便是失了皇贵妃的身份了,更何况与一个晚辈争口舌之快又有什么意思!故而沈贵妃只是眉尖一挑,却并不搭理四公主,俨然一副不与其一般见识之态。
“皇上,寿宴的菜品还未上齐呢!”
看似不着痕迹的催促,实则给了天启帝一个顺理成章开口的理由,不怪后宫这么多女人,唯有沈贵妃能得天启帝一丝看重。
天启帝点头,淡淡对庄王摆了摆手,“汝之所请还需再议!淑妃毕竟是你生母,朕还是要顾忌一下她的感受。不过你能知道心怀感恩确实令朕颇为欣慰,若你真的想要娶那个姑娘,便先去说服你母妃吧!”
帝王就是帝王,既没有说自己同意也没有说自己不同意,但字里行间的意味又好像能让人解读出许多层意思。而且,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天启帝所扮演的都会是成人之美的那个角色!
这样的结果也算是意料之中,淡定的起身重回席位,庄王一片平静。
大殿中也因为刚才的事情而静了下来,穿梭于各席位之间上菜撤菜的宫女太监们也都拉紧了神经,行动间不带一丝声响。
“呵呵呵……”
一串清脆的笑声响起,在安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