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秧苗一片葱绿,十余骑骏马在地头小道上轻驰而过。一边走,华云飞一边对叶小天介绍道:“这裕记如今不但是铜仁府最大的砖瓦行,而且是唯一的一家砖瓦行。前几年还有两家同行,可惜都不及裕记会经营,先后关门大吉了。”
裕记砖瓦厂设在黄土岭下,岭前空旷的土地上用篱笆扎出了一个偌大的院落,院子里是一排排码放整齐的砖和瓦,在院落的后方是一排屋舍,屋后就是山坡,山坡被挖出一个巨大的豁口,就像被洪荒巨兽咬了一口。
叶小天牵着马走进裕记砖瓦厂,饶有兴致地停在一片比地面矮了尺许的泥坑前。泥坑里有几个老者,手里各牵着一头牛,正在泥坑里慢吞吞地转来转去,他们这是在和炼。
和炼是烧砖的关键一步,把从山上挖来的黄土加水,经人畜踩踏,反复多次,直到把黄土踩成具有黏性的稠泥时才能用来制作砖胚和瓦胚。泥坑里的几个老者已经成了泥猴儿,依旧牵着牛缰绳反反复复地踩踏着。
裕记砖瓦厂正房里,丁大掌柜正毕恭毕敬地请于俊亭落座。于俊亭听说六龙山七玄观的长风道人神通广大,今日特意赶去拜望,回程时便绕到了裕记砖瓦行,这是她名下的一份产业。
丁掌柜的迎了东家进来,心中很是惶恐。这位女土司家大业大,在她麾下的产业里。砖瓦厂还真不是什么主要收入来源,往日里都是年终报账时他才去监州府拜见东家,却不知东家今日为何纡尊降贵来到这里。
丁掌柜小心翼翼地向于俊亭禀报着近来的经营情况:“现如今修缮城池、还有府衙要扩建粮仓。都需要大量砖瓦,生意是不愁的,只是眼看要到农忙时节了,雇工的价钱得涨一些才能留住人,府衙那边却还想压咱们的价呢。”
于俊亭不悦地道:“我已经给了他张胖子很大的实惠了,他还想得寸进尺么?不要理会他,府衙里若有人来压你。你只管来找我。”
有东主撑腰,丁掌柜心中大定。于俊亭道:“我今日来不是查账的。今天我去了一趟六龙山,拜会了七玄观的长风真人,这位真人很有道行,他有意在铜仁城内建座道观以弘扬道法。我已向真人许诺,建筑道观所需的砖瓦全部由我承担。道观想必近日就该动工了,这件事你要放在心上,不能怠慢了。”
丁掌柜暗暗慨叹,东家近来似乎要用到大笔的钱,各处产业都奉命把节余资金上缴了,可是轮到那出家人,东家不但分文不取,还生怕怠慢了。心里想着。当然忙不迭答应下来。
这时有人进来禀报道:“掌柜的,有位自称府衙叶推官的大人要见你。”
于俊亭听了不由一怔,叶小天?他跑到砖瓦厂来做什么了?于俊亭心思转了一转。便对丁掌柜道:“你去迎他进来,我避在后面,听听他的来意。”
丁掌柜的听命出去,把叶小天迎进正房客堂,叫人奉了茶上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老朽一向奉公守法。并无任何不法举动,却不知推官老爷今日光临。所为何事?”
叶小天笑道:“我这推官上门,就一定是来打官司的么?呵呵,你是生意人,叶某今天就是和你谈生意来了。丁掌柜的,你这裕记砖瓦厂是你自己的产业还是另有东主?”
丁掌柜愣了一下,答道:“这砖瓦厂的生意,老朽做得了主,大人有话尽管说。”
叶小天呷了一口茶,笑眯眯地道:“近日大雨,城中积涝成灾,知府大人决意要疏浚河道,造福于民。因工程浩大,牵涉全城,恐工科难以承担重任,所以就把这件差使委托给了本官。”
这客厅内主位后面是个木制的大屏风,屏风后面还有一个小空间,与正面一样也有座椅陈设,于俊亭就坐在那儿,前边说话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听见叶小天毫不害臊地往自己脸上贴金,于俊亭便有些忍俊不禁。
叶小天道:“清理河道,最麻烦的就是如何处理清出来的那些淤泥,要把这些淤泥清走,需要雇佣车辆骡马,耗时费力,开销太大,现如今本官已经想了一些法子,一些淤泥可以用来填塘,一些淤泥发动乡民运走肥田,可还有大量淤泥无法处置,本官便想,何不利用这河泥来烧制砖瓦呢?”
丁掌柜试探地道:“推官老爷的意思是,让我们裕记砖瓦行在城中设窑,就地用污泥烧制砖瓦?”
叶小天击掌道:“正是,如此一来变废为宝,岂非一举两得?”
丁掌柜的笑了,摇头道:“推官老爷实在是太异想……咳咳,推官老爷,河中淤泥固然可以用来烧制砖瓦,可是污泥烧制出的砖瓦残次品太多,一般来说仅有七成可用,老朽是生意人,这对老朽来说可有点划不来啊。”
叶小天摇头道:“丁掌柜的这账算得不对。你不能只看烧制成品,本官来时已经打听过了,你们烧砖取土,必须选择有粘性的土,挖出来以后还要经曝晒、粉碎、过筛,留下纯土后还要加水和炼,用牛马践踏,至少五六遍,使其成为稠泥,方可用以制胚。”
那么,你上山取土用不用人力畜力?曝晒、粉碎、过筛用不用人力畜力?加水和炼用不用人力畜力?这些不需要花钱吗?可那河道里挖出的淤泥,直接就省了你这前三道工序,帮你省下的何止是钱,还有大把的时间呐!
再者,你们制成的砖瓦,因其利薄,东西又重,很难销往铜仁以外的地方,如今就在铜仁城中就地烧制,省去了从郊野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