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蛋站起身指着争气训斥着:“你小子咋说话哩,几年书叫你白念啦,人咋能只为自己想哩?迟早在你常大爷跟前说话,都要规规矩矩。”
争气看着常大伯,不好意思地傻笑,一只手搔着后脑勺说:“我是看你坐在躺椅上不憋气,我爸这张躺椅,从来没有第二个人坐过。”
软蛋老婆证实着说:“是呀,我想坐他都吹胡子瞪眼不让坐。今天怎么能让你坐,我都觉得挺奇怪的,你难道比我娘们两个还亲吗?”
软蛋大声吼道:“你们别说啦,老常叔是贵客,当然和你们不一样啦。争气,明天起来早点,回家把咱家里那几台旧水泵拉上,地里的事叫你妈先照看一下,咱两个上县换新式水泵去,回来浇地,把你常大爷排在前边。”
争气瞪着眼说:“这恐怕不行,他用他的钱给我十八妈把队排了。你不是给我说:‘缴钱排队,自己人优先,这可是铁的原则,对谁都不能灵活。’何况,他还不是自己人,就是有钱,也没有排队的资格呀?”
软蛋郑重其事地宣布:“从现在开始,以前的决定全部取消,不管是谁,一视同仁,有钱没钱都能排队,谁说得早就先给谁浇。”
争气差异地说:“怎么,以前说的话就跟放了个屁一样,‘吥’——地一声就没影啦。那么,缴了钱的还给人家退不?”
软蛋忙不迭地说:“退,退,浇了地的多退少补,没浇地的全部退了,咱又不等着用那些钱。浇完地再统一收,没有人会赖咱的账。”
常大伯说:“退钱大可不必,反正浇了地还要收钱,现在退不是多此一举吗。我看排队也该取消了,换了新型泵后,所有的地都能浇完,紧慢不在几天时间。从东向西,一家挨着一家统一浇,这样不耽搁时间,浇地也省不少事哩。如果有人没在家,轮到他浇不成,绕过去就放在最后啦。”
软蛋说:“行,就那么办,我自己人的地都在东边,省得他们有意见。”
争气回他住的井房睡觉去了,软蛋老婆小声嘟囔着走进屋子,常大伯告别软蛋,一个人走到屋后的小路上,还可以听见软蛋的声音在屋里说:“啥mí_hún汤,你知道啥吗,人家西村里用的全是新泵,地很快就浇完啦。他要是把西村里水放下来,谁还用咱这老式水泵浇地呀!要不是人家来说,咱失业了连时候都不知道。你把你老公当成傻子啦,那么容易听----。”
常大伯踏上了生姜渠岸,他觉得自己今晚没有白来,此时的心情十分轻松,想到浇地问题得到解决,走路也显得轻松灵活多了。正所谓:
农村有人做事长,秋来遍地果实香。
苍天情薄苦闷闷,政策恩厚暖洋洋。
夜走大滩为大众,打开小窗进灵光。
今夜月光无限好,明早旭日更辉煌。
但是,常大伯刚走了一段路,心情又不轻松了。其原因并不是因为路难走,主要是一阵凉风又吹来了那股令人欲呕的臭气。他知道还是从小坟岗吹来的,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即充满头脑,遍布全身。
他不再朝原路走了,而是选了个地方爬下渠岸。这一带的包谷地都没浇水,地里全是干土,包谷叶子还没有展开,一点露水也没有。他就从包谷地里斜插过去,直接向小坟岗的方向走去。
小坟岗离村子最远,位于几个村的土地交界之处,本来都是平地,就因为周围村子的墓地都在这儿,埋葬的人多了才叫成了小坟岗。
前多年刮了一股向死人要地的劲风,全县统一平了几次坟,这里的地势便有点儿高。平了坟的地方没有人种,一直长着荒草,一年四季阴森森的,每年除了祭日兴盛一阵子外,平时轻易没人敢到这里来。
时间长了,这儿便自然成了野生动物的栖居乐园。在这平川平地的动物园里,最大的动物就是野兔、野鸡、长虫、蛤蟆之类的小家伙,其次只有更小的蛐蛐、蚂蚱、蜈蚣、蚱蜢之类的小昆虫,大动物很少见过。
小坟岗上寂静无声、阴风阵阵,一般人走到这里都有一种害怕的感觉。常大伯是个无神论者,从不相信神鬼传说。他走到这里并不觉得胆怯,脚下踩着被荒草淹没了的依稀小路,顶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嗖嗖阴风,借着明亮的月光,一步一步地向他兄弟媳妇麻将神的坟墓走去。
被他惊了好梦的野鸡,‘噗噜噗噜’地盲目乱飞;被他搅了好事的野兔,慌慌张张地四处乱窜。常大伯对他们不理不睬,一直向前走着。
老队长的坟头已经长满了半人高的蒿草,常大伯走到坟边停了停说:“啊,你可是当了几十年队长,却怎么也和别人一样,在这荒草之中长躺,一生辛苦为谁忙,一颗私心为谁想?身为一队之长,就该心胸宽敞,自己人又能怎样?个个受着你的影响,手里有了钱,只为自己把福享。而你的地难浇、家难养,坟上同样把草长。难道今日还不知,做人不该没理想,有力要为国家尽,有心多为大众想,光明磊落对人生,不枉生世走一趟。有权不管占多少,没入荒草一生了。亦当留于世,后人莫效仿。
常大伯在老队长的坟前感叹了一番,继续前进,那种熏人的臭气越来越重,当他走近他兄弟媳妇麻将神的坟墓时,果然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就是那个还没有长出荒草的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