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迟来的信息传到帝都之后,圣人震怒,将军中所有人物都臭骂一顿,又责令出兵搜寻钟离彻。
朝堂上针对此事炸开了锅,和钟离彻交好的,都帮着问责。而和钟离彻无交情的,则接连质问钟离彻为何孤军深入敌阵奋战。
两派人物你来我往,争得不亦说乎。随着时间过去,那些原本有些委婉、深怕钟离彻回来秋后算账的敌对党,甚至撕破了脸,什么话也敢往外说。
老圣人的怒火都对着西北军营的将领而发,对朝堂上诋毁钟离彻的官员,却没有做任何发落。
他如此立场让许多人都觉得,钟离将军十成十是凶多吉少了,不然向来维护钟离彻的老圣人为何竟没有帮钟离彻说一句话?
事发至今,已经十多天了。即便钟离彻用兵如神,只怕也要熬不住。毕竟用兵如神,却也不能不吃不喝、且在敌人围剿之中活下去。
华恒、华恪听得很是焦急,两人心知华恬的心思,生怕华恬听到了要受不住,丝毫不知道华恬不但知道了,甚至已经北上了。
西北这边,华恬一行人已经在在茫茫大雪中找了数日,可是一直没找到丝毫线索。
太难找了,大雪过后,任何踪迹都会被掩盖。
这日天黑,华恬一行人找了地方搭建帐篷休息。华恬虽然恨不得不停歇地找,可是她不能拿那些护卫的命来开玩笑。更何况,她被冰雹砸伤了的头部至今仍隐隐作疼。护卫甚至已经开始干预她的决定了。
生怕找到人之后,没有食物和伤药,华恬一行每个人身上都有负重。背着这许多东西在茫茫雪地上找人,有多累可想而知。
但为了找到人之后有足够的食物,能够做最基本的御寒,他们身上的负重是必不可少的。
“小姐,你洗洗手,擦擦脸,我一会帮你伤药。”陈方搬来一盆水。放在华恬跟前,说道。
如今出门在外,彼此都狼狈不堪,华恬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在这种地方。根本也不会有人约束这个。
华恬点点头,又低声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虽说此地苦寒,她没有出过汗,不会有体味。但是她素来是爱干净惯了,这么一路过来。风餐露宿,很是让人不舒服。若不是因为找不着钟离彻,满心愁苦,她早就被身上的脏污弄得发疯了。
更何况如今她头顶上有伤,隐隐带着血腥味,难闻至极。
华恬捧起水盆,走到帐篷后面开始洗手洗脸。这里极度寒冷,水烧不开,温度并不高。稍作停留,原本烧热的水。也会马上变成冰。
把手和脸洗干净了,华恬望着水盆里的脏污出神。
这种狼狈而脏污的日子,只有第一辈子尝过,如今看着,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
只是隔了两辈子品尝,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竟然是等量的。
“已经十多日,只怕……”
“嘘——此话莫要在小姐跟前说……”
“可是,没有人能够在如此环境中活下去,更莫说有追兵……小姐千金之体。可不适合在这种地方逗留。”
华恬被这声音拉回了神智,原本不愿意想的东西瞬间侵占了她的大脑,让她失去了控制。
嘭——
水盆被踢翻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啪”一声细响。
两个正在低声讨论的护卫瞬间变了脸色,彼此急促对视一眼,当中一个扬声喝道,“谁?”
口中说着,人已经施展轻功冲向帐篷后面。
到了帐篷下面,两人都看到华恬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地上。装水的盆子歪在一边,里头的水已经被泼出去了,在盆边形成喷溅状的冰。
“小姐——”由于护卫那一声大喝,陈方也带着人赶过来了。他看到华恬如此萎顿,跌坐在地,顿时吃了一惊,忙上前去,想要扶起华恬。
可是他人才靠近华恬,华恬已经木然抬起头,看向了他。
“我、我找遍这个草原,若是……若是……”她的声音颤抖起来,几不可闻,陈方凝神听去,华恬樱唇惨白、颤抖,却是没有再吐出半个字。
陈方看得鼻子发酸,说道,“大少爷将我们派来保护小姐,小姐去哪里,我们也会跟到哪里。”
“好。”华恬说了这个字,竟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往她的帐篷走去,“再帮我烧些水,我想洗一洗。”
方才面色凄怆、萎顿在地的,似乎不是她一般。
陈方和其余几个护卫看着华恬挺直脊背走进了帐篷,仿佛看到那身形身上笼罩着的无限孤寂。
“小姐请稍等——”陈方答应一声,便带着人去烧水了。
在等热水的过程中,华恬一直静静地坐在炭盆边出神。她脑子里想的,全是钟离彻。想他曾经来到桃树下,帮她挑起被桃枝挂着的青丝,想起他没话找话,到淑华公主府的小园里堵着自己说话,想起……
不知想了多久,陈方带着几个护卫,捧着几盆水来到华恬帐篷,将水盆放在火盆旁边,便出去了。
华恬拿了屏风遮挡着简单擦干净身体,换上干净的衣裳。
你就要死了,我却不紧不慢地洗漱换衣衫,你不生气么?你肯定要生气的,快些出来呵斥我罢?
我在这么多男子中间脱衣洗漱,你定然是受不了罢。既然受不了,快些出来,出来狠狠说我一通罢。
华恬目光在地上的水盆移来移去,泪水从双眼纷纷跌落。
她又何尝不知道,经过这么长一段日子,钟离彻的生还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