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近深秋,天气便越发的凉了下来。
晨起时,宇文欣裹着绒袍,如往常一样将双手蜷缩在绒袖之内一路小跑着进了内苑,到了每日工作的太府。
吩咐好了下属今日的安排,便犹自一人进驻了钱粮账目堆成山的内厅,片刻之后,宇文欣叫进了一名培养许久的心腹宫人,将备好的一根名贵金簪与一封信札交给了他,附耳低语一番后便命他火速送去。
宫人要去送信的地方,是位于内苑中宫之右的披香宫,那位来自北齐的钟婕妤便住在这里,其实一切都是昨晚宇文豫和徐衾商量的,不管怎么说,钟夙瑶都算是不受大多数人待见的外界之人。
由于进宫因由特殊,基本属于陪衬,是以进宫开始便终日惶恐不安,好在使尽浑身解数将一国之君的雄心锁住,本以为好日子开始了,却不曾想到还没过多久这个刚刚寻得的靠山便又要倒了。
徐衾自然知道这位钟婕妤并不待见自己,但对她的处境却是了如指掌,他明白她需要在共享夫君,也就是那位皇帝大人驾崩前为自己找到新的依托,这样才不至于惨到被人挑唆去皇陵里为一具尸体陪葬。
说来也巧,当日在高崇迎的尸身上搜到了一支用锦缎手帕包裹着的金翅凤簪,虽然不知道那个占山为王的大老粗为什么要把这东西放在身上,但有一点值得肯定,那就是此物乃是上等饰品,价值不菲,精雕细琢的功夫不亚于皇家技艺。
良弓择英主,宝器配佳人,徐衾将这个物件交给了宇文欣,让他转手送给那位钟婕妤,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披香宫胭脂苑,钟夙瑶一身华服,头扎飞天髻,坐在梳妆台前,借着铜镜的辉映注视着镜中那张稍显憔悴的面容,一抹愁云升腾其间,说不出的哀怨。
宫女送来的饭食就放在一旁,钟夙瑶看都懒得看上一眼,心事重重的蹙着黛眉,双手间嫩如葱白的玉指紧扣,像是在祈祷,又宛如琢磨着什么。
“娘娘。“一名身着白纱衣的宫女来到身边,毕恭毕敬的轻唤了一声,钟夙瑶回望了一眼,那宫女将两样物件呈上,轻柔的报说:”刚刚太府卿托人送来的,请娘娘过目!“
钟夙瑶狐疑的接过,将书信暂时按在一旁,随手解开那方被锦带缠绕的小盒,当看到那根簪子之后,她先是一怔,转即自眉宇间竟生出一丝恨意来。
“退下吧!”钟夙瑶尽量控制着某种情感,待到宫女应诺而去之后,她牢牢的将金簪攥在手中,双手置于颔下胸前,缓闭双眸,莫名的陷入了沉寂之中。
良久,钟夙瑶缓缓睁开双眸,抬眼直视着镜中的自己,将原有的凤簪取下来,把那根簪子郑重的镶入髻内,口中近似呢喃的飘出了几个字来:“这样,我们就能终日相伴了。”
……
徐衾命人在朝露居的雨廊下支起了一座四尺见方的棋盘,并在墙壁上倒贴着一副一模一样,台面由宣纸重叠的拟盘。
闲来无事,刚刚下完针的他便揪住了秦炔,硬生生的要求他与自己杀上一盘围棋,秦大医百般推脱不成,只得耐着性子赔上一局,谁知这二人竟然棋逢对手,将近一个时辰都不曾分出个输赢。
傍晚时分,朱离回来了,徐衾捻起一粒棋子,放在了棋盘偏北的位置,缓声问道:“有回应了?”
朱离躬身回禀:“嗯,大将军那边都已经安排妥当,明日一早便可依计行事!”
“好,辛苦了一天了,下去歇息吧!”朱离退下之后,徐衾再次捻着一颗白棋,放在了一个极不起眼的位置,随后悠悠的道,“秦兄,你输了。”
“嗯?”秦炔睁大了眼睛,仔细在棋盘上环顾了一番之后,好一会儿才尴尬的抚掌笑道:“哈哈,兄台走的这步棋可够阴的,在下竟然丝毫没有觉察!”
徐衾敬了一杯茶后,便起身提笔,在秦炔的注视下将这棋盘上局原原本本的誊印在了横在墙上的宣纸之上。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停住,仆人开了庄门,宇文兄弟比肩走了进来,徐衾对秦炔微微示意,秦炔便很识趣的闪身进了内堂。
徐衾回身走下台阶迎了上去,双方施礼完毕,便走到了雨廊下的棋盘前,宇文豫不经意扫了一眼宣纸上的棋局,不禁失笑道:“是何人如此倒霉,竟中了公子如此阴毒的绝棋?”
徐衾面色平和的看着宇文豫,淡笑着问:“将军也通晓围棋之道?”
“战场本就是博弈之所,自然懂得一些。”宇文豫来到棋盘边上坐下,屏退了左右,不无忧虑的道:“今日本将派元齐去打探过,四皇子在城西的宅邸被长乐王派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连个商贩行人通过都要层层查验!”
宇文欣耸耸肩,插言道:“说来也怪,这位长乐王还真是没人可欺负了,四皇子少不更事,根本对这几位亲王构不成威胁,你说他宇文枳为什么偏要钻牛角尖,去对付这么个无伤大雅的弟弟呢?“
徐衾与宇文豫对视一眼,俱都笑了起来,宇文欣看得糊涂,迷糊的问:“二位这是何意,难道是本卿说的不对?”
“根本不在调上!”宇文豫说完,徐衾也煞有介事的补充了一个字:“对!”
“……“宇文欣无语,纳罕的看着这两位战友,宇文豫捻起一枚棋子,在指间扣动着说道,”我这远房亲戚并不是针对一个六岁的孩童,而是站在他身后的那个女人!“
“薛贵嫔?“宇文欣恍然大悟,可是左想右想,却实在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