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过了,气象一新,除了与北离的大战一触即发之外,其它方面都颇为平静,诚然一片祥和的景象。
可是就在这禁苑之中,却终归还是有人郁郁寡欢,熬过了新春正月,在喜悦的掩盖之下,那人的心里无比凄苦,虽然每日锦衣玉食,却时刻想着那个已经很难回去的地方。
白日那张俊俏的玉面之上总是淡妆浓抹,身披凤仪玉挂,带着疲惫的笑意言不由衷的斡旋在中宫之内,到了晚上,便在熄灯灭烛之后换上素绫,披麻戴孝的为亡夫守灵。
这个人儿便是先帝宇文拓硕果仅存的后妃之一,北离卢龙王高瑛的亲眷钟夙瑶。
此时的她有点万念俱灰,自从韦令铭事败东逃之后,这位仇恨满怀的佳人便已然认命了,与那些权臣贵胄如出一辙,她做梦也想到一个小小的伊瑾竟然会有如此之大的撼动力,韦令铭被扳倒的那天,钟夙瑶在禁苑之内坐卧不安,一心想着药水赶快发挥效用,好让韦令铭提着他的首级前来告慰亡夫。
钟娘娘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直到申时总算有了消息,只不过在那特殊的传信之人出现的刹那,钟夙瑶的心便凉了半截。
来人正是面上与自己交好的太府卿宇文欣,也是在他的口中,钟夙瑶得知,伊瑾非但没有中毒身亡,反而还略施计谋,不留余力的将韦柱国给连根拔了起来。
钟娘娘很郁闷,仿佛心里在滴血一般,眼见着归离无望,她的心中便升腾起了另一个念头,一个可怕的念头。
刚刚收拾好了高崇迎的灵龛,便有宫人传话,太后薛棋来了,钟夙瑶竭力敛起了愁容,在侍女的引领下出苑相迎。
薛棋自从荣登国母之后,整个人也变得越发成熟,连钟夙瑶见了都不由得暗暗称赞,虽然已经是二十**岁的年纪,看上去却比小她四五岁的自己更加风韵十足。
乍一见面,看着妹妹那副形容憔悴的模样,薛棋不由得心生怜爱,挽着钟夙瑶的纤纤玉手,轻声询问:“数日不见,妹妹怎么变得这般孱弱了?”
“劳烦姐姐挂怀,夙瑶向来体弱,如今初春尚早,偶感了些风寒罢了!”钟夙瑶自然知道礼数,莞尔之间更是极力的掩饰着心中的烦闷。
“不知姐姐今日驾临,有何吩咐?”转步之间来到了鄌邬之下,待薛棋坐定,钟夙瑶恭敬的侍立在侧,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盏,奉了一回。
薛棋微微挥手,身后随行的宫人将三只托盘端了上来,薛太后以指轻点道:“这是江陵刚刚进贡的夜明珠和官瓷,本宫拣选了几件最好的,今日给妹妹送来。”
钟夙瑶连连称谢,薛棋芳容绽笑:“妹妹不必太过客气,自圣上病起之时,便仰仗你倾心服侍,如今龙体殡天,还要让妹妹苦首宫中,受这孤寡之苦,想及此事,本宫这心里便不是个滋味。”
薛棋只是想着慰劳一番,以彰显国母威仪,再者这钟娘娘也着实可怜了些,可是她却没有想到,这句寻常话听在了有心人耳中,得到的反应却是截然不同的。
钟夙瑶有些暗喜,苦苦找寻机会,本以为就要在这宫阙之内终老,可是万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薛棋话音刚落,原本憔态难掩的钟夙瑶就坡下驴,倏然跪了下去,这一跪太过突然,着实把薛太后跪的一惊,赶忙起身相扶:“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姐姐,妹妹心里苦楚,幸得姐姐前来方能倾诉!”钟夙瑶一语未毕,两行清泪已然顺着面颊流落,泪眼迷蒙,梨花带雨,哭的那叫一个伤心,真真是让人看了便生我见犹怜之感。
薛棋汗颜无比,好说歹说的劝说一番,总算是止住了哭声,也就在太后娘娘的追问之下,钟夙瑶竟然说出了一个让薛棋颇感意外的说辞。
“什么,钟娘娘要出家为尼?”宇文欣嘴里的柑橘差点没喷出来,坐在袭地软垫上的身子也登时坐正了起来。
“悄悄你那个模样,就不能稳重一些?”宇文欣讪讪一笑,尴尬过后,狐疑的问,“橙儿姑娘,那当时她有没有说为什么?”
橙儿是太后身边最为得力的女倌,自西水别苑开始便一路相随,当初因为被恶奴琅玥打压,一直没有出头之日,办事颇为谨慎,几番经历下来,自然而然便成了贵嫔的心腹之人。
如今薛棋登上太后宝座,这丫头自然而然便成了太后中宫第一号人物。
这丫头年纪不过双十,长相也颇为甜美,在宫中时常便与宇文欣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自然便入了宇文府卿的法眼,如今数月过去,早已被宇文二公子博得了芳心,这些事情薛棋也是知道的,却并没有出言阻止,相反的还显现出了纵容之意。
橙儿小嘴嘟着,想了一阵:“听娘娘说,钟妃是因为怕久居宫中触景生情,更何况近来总是梦到先帝萦绕,便想着在青灯之下为他念佛祈祷。”
宇文欣放下了橘皮,轻抚着双手,不免有些惋惜的道:“也是,不过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受了亡夫之痛,此番又要皈依空门,实在可惜了些。”
一听宇文欣说这话,橙儿登时便不快起来,屋中只有两人,不由分说便揪住了太府卿的耳朵,娇嗔柔喝道:“怎的,你还对钟娘娘有想法不成?”
“呦呦呦,疼疼疼,本卿哪敢啊……”宇文欣好不容易挣脱,一把将橙儿小手挽住,正要加以温存,却被橙儿以指挡住,“今日不可。”
宇文欣很诧异,一双眼睛张的奇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