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士诠的派系被陆望击溃后,他的党羽已经被陆望挑选的官员所取代。那些昔日依附饶士诠的奸邪之徒,现在也如同丧家之犬,只能收起尾巴躲起来。
不过,饶士诠毕竟还是饶皇后的父亲,自有脸面在。他的党徒抓的抓,关的关,遣散的遣散,如风卷云散。饶士诠倒似乎并未受到多大影响,只是经常闭门不出。
陆望知道,饶士诠并不是想做隐士。他只是在等。等饶家能翻盘,等陆望露出破绽,等皇子登位,反戈一击。
他依旧如常上朝,议政,处理内阁事务。在朝廷上占据优势,陆望却丝毫不敢大意。
就像一只蜗牛,他背着重重的壳,艰难地往上爬,想要为这黑暗之世,开辟一条光明的道路。这条路,是艰难的山坡,陡峭笔直,没有退路。只要他稍一松懈,就会摔得粉身粉骨。
在他面前,还有狄人的兵锋在阻挡着光复大夏的目标,饶士诠还躲在黑暗中等待反击。每当觉得疲惫时,他就会回到老宅中的家庙,去坐一坐。
一闭上眼睛,父亲的面孔似乎又浮现在眼前。父亲含着笑,在陆望面前颓然倒下。
在他临终前那些短短的日子里,陆望与生平误会已久的父亲,达成了迟来的和解。那时候,他已经知道了父亲的计划,更明白他以身殉国的决心。
在狄兵破城的那一天,在满城的熊熊大火中,陆望面无表情地把父亲的头颅献上。血沾染在陆望俊美的脸上,像黑夜中开得正盛的彼岸花。
陆望的面孔轻微地抽搐着。家庙门外,已经结了薄薄的冰霜。时节已经是初冬,树木凋零。这是下山后,陆望在京都度过的第三个冬天。
那个当初把他带回红尘的人,已经长眠于地下了。父母的牌位,就摆在家庙的香案上。陆望跪在双亲的牌位,用手捂住了脸,一滴清泪在指缝间无声无息地滑落。
北风卷着初雪,从窗棂间飘落。陆望伏在香案前,无声地哭泣。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在陆望身后响起。一双温柔的手,放在陆望的肩膀上。
“少爷。。”三娘的声音在陆望头顶响起。她温柔地叹息着,说道,“老爷和夫人知道你过的好,在地下也会安心的。”
我过得好吗?陆望苦笑着。他站起来,把三娘扶到一旁坐下。三娘是他的乳母,在他心中更是自己的亲人。
李三娘目光落在陆夫人的牌位上,低头抹了抹眼泪。“少爷,若不是为了你,我早就随夫人一起去了。唉!”
陆望心念一动,问道,“三娘,我记得小时候,似乎见过母亲。有一个美丽的女子,曾经出现在我的梦里。那时候,我躺在摇篮里。她在我身边看了很久,恋恋不舍地走了。三娘,那一幕是真的吗?还是我的幻觉?”
这是他许久以来的疑问。自从父亲死后,陆望就为了自己的使命默默奋斗,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就算偶尔想起梦中的那一幕,也无暇深究。此刻,在父母的牌位前,他终于向三娘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三娘脸色凝重,身子一震,缓缓垂下了头。陆望锲而不舍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让三娘无从回避。
“是真的,对吗?”从三娘的表情里,陆望推测着,自己梦中的场景,也许就是当年母亲临走前的那一幕。
三娘沉重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夫人看过你最后一眼。那时候,你还躺在摇篮里呢。唉!”她的眼神有些飘渺,似乎回忆起往事,让她无限感伤。
陆望想了想,追问道,“梦中的母亲,仍然非常健康,十分美丽。这是她见我的最后一面?”
他敏锐地发现了三娘话中的漏洞。这与他以前所知道的情况,并不相同。从儿童时期可以记事时开始,父亲和所有的家人都告诉他,母亲是病逝的。
如果他追问是什么病,他们就讳莫如深,或者含糊地敷衍道,感染了急症,突然发病而亡的。
但是按照三娘无意中透露的讯息,那个场景,就是他与母亲的最后一面。也就是说,不久母亲就亡故了。梦中的母亲,却毫无患病的征兆。
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望眉头微蹙,头脑里一片混乱。母亲临走时的不甘,那回头一眼的悲痛,曾经一遍遍地出现在陆望的梦中。今天他才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
这是真的。那个美丽的母亲,在临终前来看望了婴儿陆望,才含恨离去。从此以后,陆望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生母。
关于她的一切,在陆府都成为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就算父亲临终时,也没有为陆望解开这个秘密。就连那首意义不明的遗诗,陆望也从中找不出与母亲有关的蛛丝马迹。
沉默了良久,陆望低声问道,“她不是病死的。三娘,对吗?”
三娘肩膀一颤,惊讶地看着陆望,嘴唇微微发抖。“少爷。。”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陆望垂下头。他从三娘的表情里,知道了答案。母亲确实不是病逝的。她的过世,其中另有玄机。
“我想知道为什么。”陆望沉默良久,轻声问道。
三娘低声说道,“我。。不能说。对不起,少爷。”
“你不说,你们都不说。”陆望喃喃自语道,“我知道,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三娘,我只问一句,是谁杀了她?”
他不明白,既然母亲死于非命,为什么爹还要捂着这个秘密?就连他临终时,都不肯吐露谁是真凶。
爹是那么爱她,对早逝的母亲